心歸何處(46)_暉蘭

四十六

　　「你指的是……」

　　「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保證？甯甯許那樣的願是一時孩子氣，你根本沒必要……」

　　「你這麼認為麼？」我睜大眼睛，不相信他真的看不出甯寧的方才的異樣。一股壓抑不住的傷感和矛盾自心底湧起，我難過地搖了搖頭：「甯寧地是認真的啊！」

　　「那是你的錯覺……」

　　「絕對不是！」我的聲音大了起來。「甯寧她真的想當你的新娘！你注意到她的眼神嗎？那麼多期待，那麼多渴望……她是全心全意許下這個心願的啊！」

　　「這個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我知道……」

　　「知道你還那樣承諾她？」

　　「我就是忍不住嘛！你要我怎麼解釋才好？我不忍著她不安的樣子……」

　　「你以為我忍心嗎？我一宜把甯寧當成自己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這不代表我可以給她一個虛假的承諾！」

　　「這不是什麼虛假！這是……這是種愛的方式啊！」

　　想到甯寧沒有定數的未來，想到生活中有那麼多樂趣她還沒親身體會過，想到隱藏在那燦爛笑容背後的陰影，我難過得想哭。事實上，我真的哭了出來……

　　斷線的淚珠讓雷慌了手腳。

　　「你別誤會，我不是在凶你。」他把我輕輕留在懷裡。「只是，甯寧已經十四歲了，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就算她現在不明白，遲早也會發現這個心願不過是虛夢一場。那時她會怎麼想？當她明白我們不過是在哄一個孩子的時候，你能保證她不傷心難過麼？更何況，我已經向你求婚……」

　　「現在別提好麼？」我伸手掩住他的嘴。「將來是將來，現在是現在。我們不是一直希望甯甯活得開心麼？我們難道不該給她承諾麼？不該給她夢想成真的希望麼？甯寧的將來沒有定數，所以才要把握現在啊！」

　　「也許……」

　　「不是也許，是一定要！我已經決定了！」我說得堅決，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你這麼說，好像甯寧比我還重要。」

　　「你們一樣重要。不同的是，甯甯沒有你健康。這點你比誰都清楚，你也不希望甯寧心裡有遺憾，對不對？」

　　「我當然清楚。」雷深深呼出一口氣，摟住我的手臂又收緊了些。「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怎麼會呢？你不會失去我的。因為……」我把頭抬起，望進他眼眸深處……「這裡是我的家啊！」

　　「沒錯，這裡是你的家！」雷為我的回答動容。「你、我、還有甯寧，我們是一家人！」

　　「你、我、還有甯寧……」我輕喃。一雙清澈靈動而充滿信任的眸子驀的自我腦海中浮起，耳畔也響起一連串「帆姐姐、帆姐姐」的清脆叫聲……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我不由得微微拉開和雷之間的距離。

　　「你怎麼了？」雷不解地問。

　　「我想……我們還是稍微保持一點兒距離的好。」我答得有些艱難。「雖然甯寧看不到，我還是有負罪的感覺。好像……好像我在欺騙她一樣……」

　　「你想太多了！」雷捉著我的肩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搖頭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被甯寧看到始終是不太好……」推開他放在我肩頭的手，我感到他刹那間的僵硬。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這棟房子裡，我就要當你是陌生人一樣？」

　　「也不完全是陌生人……你就當我……當我是甯甯的家庭教師好麼？我一直都是這個身份的，不是麼？我的表現還對得起那份新水吧？」我故做輕快地說道，但看到雷難看的臉色後就知道自己說了個並不好笑的笑話。

　　「你以為我做得到麼？」他沉著臉，眼底眉梢湧動著蓄勢待發的暴風驟雨。

　　我吞了口口水。鎮定、鎮定……他不會把你怎樣的，再試試看，也許可以說服他……吧？

　　「我相信，你那麼愛甯寧，為了她，你做得到。」我低頭說道，不敢抬頭看他。

　　「回答一個問題。」

　　「呃？」

　　「我要你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哦，好，請問……」

　　「如果，甯寧的病好了。怎麼辦？」

　　「那是好事啊！什麼怎麼辦？」

　　「你給她的承諾怎麼辦？！如果有一天她好了，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可以結婚生子了，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履行承諾，娶她為妻？別躲開！」他粗魯地扳過我的下巴，強迫我正視他的眼睛。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那一刻，這個問題像炸彈一樣真實地在我面前爆炸了。胸口像被突然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好難受……甯甯的笑顏和聲音交替在腦海裡沉浮，雷的臉孔又如此之近地擺在眼前。天啊，我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才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雷……別逼我……」我好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