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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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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平淡,不卑不亢,有禮卻把持著合適的尺度——這才是我的本來面貌。 他盯著我看了好久,看得很深,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但那不關我的事,我現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窩裡,好好洗個熱水澡。 良久,他重重喘了一口氣,但是沒有說話。 「寶馬」的後備箱開了,我的「山地」重獲自由。還好傷得不重,檔泥板有少許劃傷而已,我松了口氣。不知為什麼,我不願和他有過多牽扯。 本該推了車就走的,但身後飄來的低喃令我止步。 「不知感恩的人……」 如果我沒聽到,也許我就這麼離開,回家洗我的熱水澡了。但我聽到了,所以我決定反駁一下這個男人的自負。 「先生,不知你所謂的感激是指『諾亞』外的事故還是你送我來醫院的『義舉』?如果是前者,我不認為我有感激的必要。若你指的是後者,我感激你這一程好意的護送,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享受比平時多一小時的夜風。我對『謝謝』二字並不吝嗇,如果它對你的男性自尊十分重要,我很樂意多說幾次,而且不介意在前面加上『非常』。」 我的眼神想必十分挑釁,因為一直面無表情的他竟然揚了揚眉毛。 這個小動作無疑給他那張撲克臉添加了一點點生氣,溫度回升了…… 「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多奇怪的問題!我認識他麼?不,可為什麼他的目光仿佛充滿熟稔?我開始在記憶裡搜尋,再次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深刻地研究找? 我是怎樣的人?這倒也不乏是個有水準的問題。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並不複雜,也不簡單;我喜歡獨處,但不討厭善意的友情;我獨立,但不給自己過分的壓力;我相信感覺,但不倚賴任何虛幻的東西……我,一個典型的矛盾綜合體。但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不矛盾的人呢?我面前這個男人,他心裡,一定也有不少化不開的結吧? 想到這兒,我不禁有些懊悔。剛才的一席話似乎過於鋒銳了些…… 「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呃?」我再度困惑於他突兀的發問。 「你要是有困難,不妨告訴我,只要……只要別繼續現在這種……工作。」他說得很艱難,似乎在盡力尋找合適的措辭。 「困難?」我遲疑地反問,不確定自己是否抓住了問題的重點。「你在暗示什麼?」 「一個好女孩,怎麼可以做這種工作?」他提高了音量。 又激動了?看來他不但古怪固執,並且易怒,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相處?我怎麼會想到這個詞?過了今晚,我們就會又成為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他開他的「寶馬」,我騎我的「山地」,哪來的「相處」?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 「有。」 「那你今後……」 「我的工作有什麼問題嗎?」 「那……哪是不正當的工作!」 「哪裡不正當了?打這份工的又不只我一個人。」 「你……就這麼需要賺錢麼?為了賺錢什麼都肯做?」 「我是需要賺錢沒錯啊!」不然學費哪裡來?生活費哪裡來? 「你……你竟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麼?算我看走了眼!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女孩……想不到你竟然這麼……自甘墮落!這麼作賤自己!」他狠狠捶了車子一拳,把滿是怨氣的臉別向一旁,仿而不屑再與我面對。 羞恥心?墮落?作賊自己?……我不過是個電話接線生罷了,和這些形容詞八竿子扯不上關係啊!莫非他以為我出入酒店是在……賣春?我長得像不良少女麼?還是有淪落風塵的面相?摸摸自己的臉,我在心裡畫了大大一個問號。今天真是遇到任人了…… 空氣裡矚浮著沉默的氣息。 在風吹來不安的騷動,撩起我的短髮,也挑起了我的玩興。 既然他已如此武斷的為我戴了這麼一頂帽子,我何必浪費所剩無多的精力向他解釋?倒不如將錯就錯,看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我故意抬高音量道: 「先生,你好象多管閒事了!我沒有羞恥心也好,墮落也好,作賤自己也好,都是我的事,有影響到閣下半分麼?」說得漂亮!我在心裡為自己喝彩。對這種自大的男人就是要硬碰硬地頂回去! 他滿臉震驚,沒想到我會承認得如此坦白而大膽。「你……我是為你好才……」 「請問閣下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教訓我呢?一個深夜出入酒店的人又有什麼立場對我品頭論足?謝謝你的好意。『非常』謝謝!再見!」說「再見」還是客氣了,最好「永不再見」。 不理會他的措諤,我跨上「山地」飛馳而去。直到確定自己騎出了他的視野範圍,才爆出一連串的大笑。 憋好久了,再不笑的話會受內傷。好舒服,好暢快…… 如果說,天氣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心情,那麼我灰得發黑的情緒在晴朗的午後無疑是個諷刺。 上午學校來過電話,我申請的全額貸款沒批下來。原因只有一個——我的家境良好,貸款應該讓給更困難的學生。 開、什、麼、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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