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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憋死我了。」杜巍喘了口氣,卻仍不肯把懷裡的人放開。

  「你怎麼了?」葉雨仰起頭問。她起初還不習慣從這樣的角度說話,後來時間一久也不覺得有多難受了。

  ***

  「我不想離開你。」杜巍摟著她的胳膊叉緊了緊。

  「難道我們要維持這個姿勢一輩子?」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樣。」

  「呆子!」葉雨罵了他一句,可甜甜的滋味正在心頭慢慢化開。

  「如果你留我,我就不去日本。」

  「你說什麼傻話?杜伯伯一定是有事才叫你去的。再說,你們父子那麼多年沒見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

  「我不知道……」

  「看看你,馬上就能見到杜伯伯,說話都顛三倒四起來了。放開我,我來幫你收拾行李。」

  「我會回來的。」杜巍突然鄭重的握住葉雨雙肩,好像在說一個誓言。

  「你敢不回來?」葉雨笑著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回來……或者回不來呢?」

  「你要是不回來,我就背著《落雨的晴空》和期中期末所有的考試卷去日本找你。滿意了吧?」

  「你相信我會回來?」

  「嗯,我相信。」葉雨輕輕點頭。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就是相信。」

  不為什麼,我就是相信……我就是相信……看著站在他面前,已經長大的小葉子,聽著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的回答,杜巍發覺,自己又一次陷落在那對圓圓的酒窩裡,難以自拔……

  ***

  杜巍走了。葉雨目送他上了前往京都的飛機。

  「我一到就給你寫信。」他出關的時候拉著她的手保證。

  她只是笑著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當天空盡頭那點白色的影子逐漸溶進天藍色的屏障,葉雨用力眨了眨眼睛。視野清晰了些,可飛機的確已經飛遠了……再也看不見了……眼淚,終於不聽話的滑出眼角,順著兩鬢的髮絲一直流到腮邊……癢癢的。

  為什麼哭呢?葉雨問自己。想哭還怕沒有理由嗎?再簡單不過了,因為天空亮得刺眼嘛!因為眼睛進了沙子嘛!因為……因為她根本沒那麼堅強嘛!因為她根本不想杜巍離開嘛!因為她……不習慣一個人……幾個月也好,幾星期也好,幾天也好……沒有杜巍在身旁,她就是會寂寞嘛!可是……

  她揉著酸痛的頸項,又一次對自己說——

  杜巍,我等你回來。

  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

  準確的說,這是一個陰雨綿綿,頗有些涼意的,初秋的下午。

  柏油路面泛著微微的水光,和著「啪嗒、啪嗒」的聲響,隱約折射出路人的行色匆匆。沿路的店鋪皆是門可羅雀的光景,除了幾個忘了帶傘的倒楣蛋焦急的瞅著灰得像是在發酵的天空,哀歎自己有家歸不得的悲慘命運。

  一間家庭式咖啡屋的大門被毫無預警的推開,門梁上懸掛的鈴鐺發出「叮鈴」

  一聲脆響。一雙紅雨靴在玄關的草墊上輕輕跺了跺,已經收攏的亮銀色雨傘順手插進門口的傘架,米色風衣上沾了不少雨水,抖了兩下之後便在花盆旁邊的衣架上掛起晾乾。一切都熟悉的仿佛在自己家裡一樣,除了……

  「彭!」

  一條毛巾劈頭蓋臉的飛了過來,不偏不斜蓋在她頭上。

  「夢晨,你每次都這樣……」葉雨抱怨出聲。

  「快點兒擦乾!你要是在我這兒生了病我可沒法向葉媽媽交代。」完全命令式的口吻,一杯飄著奶香的雪椰已經端上了檯面。

  葉雨認命的抹了把臉,然後用毛巾裹住濕漉漉的頭髮。

  「謝啦。」她端起白瓷杯飲了一口。

  「好燙!」

  「就是要你趁熱喝!」餘夢晨眼睛一瞪,兩隻手卻在台下忙不迭的擦拭一套新進的白瓷描金杯具。

  「瞧你說的,好像我多愛生病似的。」

  ***

  「是誰上個月冒雨從圖書館跑回家,結果高燒三十九度一星期不退的?」

  「那是意外……」

  「要不要提醒你畢業旅行那次是誰去海邊吹風回來就咳嗽噴嚏不斷的?」

  「那是我不小心……」

  「所以你現在給我小心一點兒。別忘了你搬出來住是誰在葉媽媽面前打的包票。我耶!你同窗六年,相識九年零八個月的我耶!呐,換條毛巾。」

  一條乾燥的毛巾遞了過去,換下了已經濕透的那條。

  「你那頭頭髮是天生用來吸水的嗎?毛巾都濕成這樣了怎麼還不見幹?你瞧瞧如今大街上哪個人不做離子燙?就你還頂著那麼長的一頭卷毛當寶貝。」

  「這也是個人特色嘛。」葉雨笑笑,可笑容背後卻隱藏了太多的心事……不剪頭髮,也不把頭髮拉直,保有她始終如一的模樣……她不要改變,不能改變……只有這樣,當他回來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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