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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她是用怎樣的心情告訴他這些的呢?黃博志用深呼吸使自己平靜,壓低聲音。他怕過分的同情會傷到她,也不願多餘的情緒暴露自己……

  「這麼說,惠恩堂和莫緣大師在上流社會還是頗有地位的了?你們怎麼辦到的?打廣告麼?」他半開玩笑的問。

  不料小惠一本正經的答道:「不,我們是做口碑,打廣告不符合惠恩堂的形象。因為越是神秘的,才越有價值。」

  真是越說越像生意經了。黃博志聳聳肩,發出一聲輕笑。比起惠恩堂的歷史,他更想知道的是——

  「你說十六歲出家是怎麼回事?」

  「為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

  「不要學武俠劇的口吻說話!」他有些氣。他難得這麼嚴肅,她的回答卻是漫不經心,像故意搞笑,又像在打擦邊球。「出家這種事……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也不是剃個光頭就OK的!我看你也不像無欲無求的人,這種約定根本荒謬至極!」

  「我知道,可既然已經約定了,總得履行些基本義務嘛。」

  怎麼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覺?

  「……你那時幾歲?」

  「六歲。」

  「六歲!?」會不會太早熟了……

  「所以說是年少無知犯下的錯誤。」小惠盯著地面,發出懊惱的歎息。「入學第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一根烤香腸。」

  「只是因為這樣?!」

  「那是我第一次吃素食以外的食物,食髓知味,於是企圖說服師父肉是很美味的東西,還偷偷在師父的齋飯裡加豬油。師父罰我面壁思過,我從窗戶溜出去吃消夜。小恩有樣學樣,從此學會了翻牆翹家。」

  呃,好像是過分了些。他都不知道,原來妹妹是姐姐帶壞的……黃博志忍住笑,等著聽後續發展。

  「作為懲戒,六歲那年我第一次被師父削了發。」

  「哎?那你是有過光頭去學校的經驗了?」

  「沒有,我把頭髮收集起來,做了頂假髮藏在書包裡,每天出門後戴上。」

  「厲害……」

  「那之後我便迷上了這類變裝的東西,於是向師父認錯並提出交換條件——用十六歲的剃度儀式換取十年自由。師父答應我,只要不做太出格、有違法理人情的事,她便不多過問。可惜十年並沒我想像中那麼長,早知道就跟師父約定十五年……」

  黃博志想不透,那個言語中盡是禪機的莫緣大師會和小孩子談條件?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交換條件?

  「這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以師父的角度思考,惠恩堂遲早要有人繼承,不是我就是小恩。至於我,我可以省下練功念佛打坐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必偷偷摸摸,藏頭藏尾的。」

  「可是只有十年……」

  「所以我要在十年之內賺夠錢,然後跑路。」

  「……」

  「以我現在的變裝術,師父找一輩子也找不到我的。」

  「…………」

  「所以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把獎金賺到手!十萬塊耶,有了這筆錢就什麼都不怕了!」

  黃博志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無力的靠向車窗。

  這丫頭果然是天生的惡女……只是,莫大師是修行過的人,不是三歲小孩。真有那麼好騙麼?

  淩晨兩點半,鄭初陽打電話向他求救。

  「好兄弟,我出兩百五,再救我一次。」

  黃博志沒告訴好友,他不是被他吵醒的。他瞧了眼桌上的鬧鐘,腦海裡浮出莫曉惠粉嫩的娃娃臉。時針指在二和三之間,他失眠了。

  「博志,你有在聽嗎?」鄭初陽的哀嚎從聽筒裡飄來。「天理何在?我居然被跟蹤了!我媽雇了私家偵探查我,明天把學生借我半天,好歹唬弄過去再說……」

  「明天還是今天?」

  「啊,是今天。有什麼問題?」

  「今天……」是比賽的日子。莫曉惠列給他一張清單,他答應陪她一早去買。至於小恩和阿古,她說已經派了任務給他們,中午在電視臺碰頭,無需擔心。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大姐頭手下惟命是從的跟班,也忘了這個大姐頭其實小他七歲。

  「黃博志!你這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不像你!」鄭初陽在電話那頭吼道。

  「你剛才說出多少?」他默默計算自己的財產總額,和清單末尾的金額比較了一下,頭皮發麻之餘心也一路往下沉。

  「兩百五。」

  「加到五百,我幫你安排。」

  「坑人啊?三百五!」

  「再加五十,我把小恩這兩個月的作業和補習大綱整理一份,你拿去應付你媽。」

  「原來是這樣,還是你想的周到。」鄭初陽松了口氣。

  「好了,記得天亮之前把錢匯到我賬上,中午再打給你。」黃博志說完便掛了電話。

  一大早,莫曉惠已經在約好的地方等他。

  「你沒睡好嗎?」她盯著他的黑眼圈問。

  「對,我沒睡好。」因為你一直在夢裡騷擾我……他當然是不會這麼說的。「同學拜託我幫忙,整理些東西。」

  現在他心裡惦記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待會兒買東西夠不夠錢,二是如何替初陽打發掉礙事的偵探。而這兩件事他眼下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小恩幾點和我們碰頭?」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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