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華琳 > 拈身紅玉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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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梅花鏢飛離死士手中之際,其中一人又中箭落馬,同時,數枚鏢物嵌入蹄子方落地的黑駒,奔雷後腿一軟,前蹄也跟著跪倒,身在馬背上的南昊則翻飛了出去。 在危急時分,言寧手中箭無情的引出,支支箭無虛發。 惟獨漏失的最後一名冷悍死士,將目標轉移到她身上,大灰馬一雙前蹄揚起,掄起的大刀就停在她頭頂,眼看就要一刀將她的腦袋劈成兩半,一個巨大身影突然撲跳到灰馬背上,南昊從背後將死土捉刀的手臂往後一扯,另一手順勢扭斷他的脖子。 跳下灰馬,只留下頸骨分離的敵人垂掛在馬背上,南昊大步往倒在地上的奔雷走去,臉上的擔心不言而喻,當他看見插在馬腹上的暗器周圍流出了黑色的血時,腦子刹那間空白一片。 暗器上居然有毒…… 困難喘氣的馬兒占滿他的眼瞳,他蹣跚的步子想接近卻又害怕,直到雙膝跪倒在馬頭前,看著奔雷痛苦的低鳴、掙扎,黑溜的眼正瞅著地,他也只能故作鎮靜的伸出一雙手去撫摸它心疼它,就像從前一樣。 走過來蹲在他身側的言寧,同樣發現暗器上煨了毒,心一急,她不想放棄救奔雷的命,動手欲拔去梅花鏢。 「不要碰它!」在南昊垂著臉,嘶啞出聲時,傷心的淚影滴落到氣息逐漸沒去的馬兒上。 怔在身前的手縮了回去,言寧失神盯著馬腹上汩汩滲出的血水。 都流出黑血了……就算她的醫術再怎麼了得,也無法在這種情形下,救回這匹與她有感情的馬兒,現下惟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它,和他。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它更痛苦。」他為剛才的激動道歉。 「我更怕你痛苦。」與他抬起的傷心眸子對望,到現在,言寧才知道愛一個人,就是不要他傷心。 回到原來的茅屋,捧來水盆,言甯在南昊面前彎膝蹲下,將他一雙靜靜擱置在膝蓋上的手拉到水盆裡,而他任由她在水中挑去指甲縫納進的泥土,小心清洗手指上被石頭刮傷的細痕。 秋葉如風,一一拂過他們的發項、肩上,最終還是飛落至泥地,無語,默默,成了傷心時最安靜的伴侶。 南昊的腦海不斷浮現奔雷痛苦的模樣,是他害死他的!今天若不是他失敗無能,也不會害它死在敵人手中。 千千萬萬個自責占滿地的腦袋,無神的眼移到水面下和她交疊在一起的手,視線變得模模糊糊,神魂飄忽得連自己也捉不住方向,只知有悔恨,也有不甘。 雙手被拉離水盆,柔軟的布巾將他受傷的手包裹在裡頭,按在布巾上鮮紅的痕跡,重新拉回他陷在哀傷情緒中的神志,盯著她手指上一道道的傷痕,無數的歉疚立時堆起。 「你的手……傷了。」琥珀色眼充滿哀慟,想捧住她的手,卻硬是壓抑住,未敢做出任何動作。 在他徒手埋葬奔雷時,這雙雪白的手幫他挖掘,她默默的,什麼也沒說,埋葬的工作結束,她又忙著照顧他這個傷痛不已的人,依然保有安靜的本質,只做不說,樣子比他還堅強。 她不自私,是純然的無私;反觀他,只會逼迫她給予,而沒真正的懂她、知她。在她面前,他是個自慚形穢的鄙夫,沒一樣匹配得上這朵驕傲又勇敢的花兒。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失去以往的自信與開朗,他深覺自己是個失敗者,不配擁有任何一樣東西。 他定定的看著她,想深刻記住她的美麗與那勇敢的一雙眸子,怕會忘記似的。終於,還是伸出手,覆在她的一雙眼睛上。 「不要同情我,我怕會再一次將不屬於我的你抱緊。」這次,他是認真的要放她走,不強人所難。強忍住的情緒因為他這句話,難以抑止的悲傷頓如洪水般,湧進言寧沒閉起的眼、她敞開的心房;他藏著情卻又無情的話,撕裂著她的心,讓她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在自己想將心託付給他的同時,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殘忍的話?怎麼可以 「鬼母問過我一句話,為何我沒將紅玉髓取下?」恍恍惚惚中,她努力讓自己的嘴巴一開一合,幽幽道出一度想緘封的心事。 「是啊,為何呢?當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救一個打從心裡面討厭的人,直到想捉住你留在身邊,才知道自己在無形中,已經喜歡上了那個一開始就被我討厭的人。可是他卻要離開了,不願再給找機會。除了後悔,我還剩下什麼?你能告訴我嗎?我該怎麼讓他明白救他的理由?」決堤的兩行清淚,潸然滑下面頰,她什麼也不求,只想挽留住眼前這個讓她愛上的男人。 還沒放下的手心沾滿了她滾燙的淚水,一顆死寂的心,漸漸恢復規律的跳動。 「你是……認真的?」他問得不確定,很怕這只是她一時安慰的話語。 「昊,經過這陣子的相處,我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討厭你,只是……只是氣你那晚在湖邊對我的冒犯,就算以前不是,但現在我確定這份情是因你而起,再也斷不了。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眼睫輕顫,洩露了她的害怕,將尊嚴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她,現在拿所有的尊嚴來作賭注。 這番柔軟發抖的聲音,在南昊心裡激蕩出絢麗的火花,她愛他……愛他阿,他的甯兒願意對他說出如此珍貴的字眼,不為別的,只因她是真的愛他,而他又怎能絕情的將她捨棄?忽視她的傷心?不能啊,就怕這輩子,他再也找不到同樣一朵勇敢的花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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