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銀光淚 | 上頁 下頁 |
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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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輕笑,揩去眼角的淚,道:「去吧。」 銀光轉身飛奔,一眨眼溜出了房,心急得連鞋都沒穿。 這孩子啊…… 小樓搖了搖頭,只能含淚微笑。 微風,再揚起大紅嫁裳。 她知道,看那紅裳穿在女兒身上的日子,不遠了。 真的是……終於啊…… 「黑色的獸?」 「是。」 「什麼模樣?有特徵嗎?」 「長嘴、利牙、赤眼、雙尾,身上有毛,但獸爪似鷹,且帶著鱗片,整體看起來像狼,但又不是狼。」 風家老爺沉吟半晌,走到一旁書架,抽出一本書冊,快速翻了起來。 趁他查閱,知靜告訴他:「我月初回來,撞見它在東門吃人,我同它纏鬥了一陣,一路追到了江岸邊,卻再嗅聞不到蹤跡。」 「是長這樣的嗎?」老爺回首,翻開其中一頁,給他看。 書頁中,有人以筆墨活靈活現的勾勒出一隻張牙舞爪的獸,同他形容的一模一樣,上以小字書寫著: 烏鬣—— 似狼,雙尾,有鷹爪。 貪吃,好淫,性躁動,不聰明。 「就是它。」他抬起頭,問:「它是獸人嗎?」 「烏鬣是妖,不是獸人。」 這句話,不是眼前的男人說的,他微愣,回首看見裡昂從外頭走了進來。 知靜一怔,才領悟,原來連裡昂都是老爺的人。銀光不會騙他,那表示裡昂十之八九是後來曾被老爺逮到才被收買,這間接證明了,老爺確實知道他在夜裡回來看銀光的事。 不知怎,有些耳熱。 似乎很多事,都瞞不過這男人。 「那傢伙怎麼說?」老爺看見裡昂,開口問。 「林老闆說,最近這些事和他們無關,那些妖不是中原來的,也非在地所有,全是多年前從外地而來,那些妖之前本也安分,這會兒會作亂,是因為之前壓制他們的那只妖王跑了,剩下來的有不少多已千歲以上,妖力頻高,他們難以坑衡,只能任其胡鬧。」 「跑了?」原先乖乖待在一旁的阿萬,這會兒忍不住插了話。 「好像是他嫌這兒無聊。」裡昂一聳肩,「所以去年上了到拂林的船,就沒再回來了。」 「拂林是個好地方。」躺在窗旁美人榻上的楚騰,靠著小幾,一邊吃著盤上切好的甜瓜,一邊發表意見:「就是熱了點。」 風家老爺對這意見沒有任何評論,只接著抽出幾本書冊給知靜,道:「這本書是你祖師爺寫的,裡面記載著一些妖怪,你看看,還曾見過哪些。」 他迅速的翻看著,將曾見過的一一指出。 他每說出一種,裡昂就會指出那妖是哪一方,哪一派的,現在住在城中哪裡,以何事營生。他聽了這才知,原來老爺早將城裡所有妖怪的勢力,一一分門別類。城裡的妖,混雜在人群中,同一般人一塊生活,有的安分守己的做著生意,有些甚至還當起了官差。 而鳳凰樓,不只和人做生意,甚至同妖怪幽鬼做生意。 平常,老爺讓他和銀光負責白日行當,晚上就讓裡昂和阿萬同妖怪幽鬼來往有無。 旁的人,是只知有錢能使鬼推磨,風家老爺卻是連妖魔鬼怪全都一手掌握,他的眼線遍佈全城,就連妖魔鬼怪想在這兒討生活,也都得聽他的。 幾個男人,將自己所知都提出來,風家老爺沉吟半晌,道:「那妖王叫夜影,你們祖師爺曾見過幾次,他喜怒無常,但妖力確實強大,加上他還算安分,且似乎對人沒什麼興趣,所以我們才沒收了他。可顯然貓不在,老鼠就會作怪。」 「玲瓏閣、七巧舫、百草店、萬應纖造,幕後的老闆全都是同一個。」裡昂指出,「後來出事的,也全都是同一個老闆的店鋪子。」 「我見過她,是個妖女。」知靜臉一沉,道:「可她不在這些書冊裡。」 「女的?」阿萬一愣。 「女的。」他下顎緊繃,道:「她強行將我獸化。」 裡昂一僵,猛地轉頭看他,脫口:「這不是一般妖怪做得到的事。」 「因為她不是妖怪。」 又一句,從外頭傳來的話。 所有的人,全都轉頭看向來處,只見銀光站在窗外,瞧著他們,說。 「她是人。」 顯而易見,她不知何時,又躲在窗外偷聽。 銀光羞怯的看向知靜,試圖爬進來,他見狀忙走到窗邊,伸手將她抱了進來,然後才看見窗臺上,刻著符咒紋樣,難怪他之前總不知她躲在哪兒偷聽,他一將她抱進屋,她的味道就盈滿鼻端,充塞心肺。 「丫頭,你怎知她是人?」老爺瞅著她問。 「事實上,應該說她曾經是。我很久之前聽祖師爺爺說的,她曾是個巫女,白塔的巫女,所以懂得很多,她知道如何強行將獸人獸化。」 「祖師爺沒事怎和你說這個?」知靜好奇開口。 「是我去問的。」她瞅著依然抱著她的阿靜,臉微紅,「我只是想知道,和獸人有關的事。」 她是為了他,因為他才去問的。 這下,連他都有點尷尬了,然後才注意到,屋裡的每個男人都看著他倆。 一時間,他放下她也不是,繼續抱著也不是,最終卻還是因為捨不得她的傷腳落地,仍是硬著頭皮將她抱著,坐回了椅上。 銀光輕咳兩聲,忙轉移話題,道:「總之,她曾經是人,但妖怪之中有謠傳,說白塔巫女擁有神之血,吃了她的血肉,就可以增強妖力、延年益壽,所以他們將她抓來,詛咒她,讓她不會死,好分食她的血肉。」 這短短幾句,讓人聞之驚愕。 她示意阿靜放下她,走了幾步到書櫃旁,抽出一本寫著「魔魅異聞錄」的書冊,翻開其中一頁給他們看,書頁上畫著一名身穿滴血黑衣,眉清目秀,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一旁空白處寫著: 泠—— 西南古國白塔巫女,其國已杳,查無蹤。 懂上古之言,擁操獸之術。 傳因其有神之血,遭妖咒以分食,有不死之身。 據聞已千歲,但未曾得見。 「可祖師爺爺說,她已經失蹤很久了。」銀光說。 「她在城裡開鋪子。」知靜淡淡的指出這點。 阿萬舉起手,道:「我昨晚回來時,聽說那些鋪子都換了老闆,被人吞了。」 「被誰?」老爺問。 「一位姓朱的富商,不過目前為止,沒人見過他,據其中的幾位管事所說,是一夜之間,就有人來通知老闆換人了。」 「那巫女呢?」裡昂問。 「前些日子幾間店鋪子接二連三出了事,聽說她有從遠地趕來處理,但從她強行獸化少爺那晚之後,就再沒人見過她,她住的地方,人去樓空,沒有留下任何蹤跡。」阿萬翻看著手上的小簿,道:「姓朱的商賈,第二天讓人拿著上一位老闆讓渡畫押的合同來,說將所有鋪子全部讓與。」 銀光說:「合同是可以假造的,難道沒人表示意見?」 「沒有。」阿萬說是這麼說,不過他一聳肩,道:「那一夜之後,還是有幾間鋪子繼續出事,我猜有意見的,都被吃掉了。」 楚騰也跟著舉起一根手指,發表意見:「聽起來,像是黑吃黑,或許那些妖,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仍不怕死的跑到揚州這兒來聚集,是為了那個巫女,或許想分一杯羹。」 「有可能。」銀光腳仍疼著,不自覺又坐上阿靜的腿,他順手就攬著她的腰,兩人都沒注意自己的行徑,倒教一旁人看了為之莞爾。 銀光自然而然的待在他懷抱中,道:「如果傳說是真的,他們攻擊她的店鋪,也許是為了引她出來,阿靜去阻擾,只是正好讓他們能利用他當誘餌,所以那頭黑色的妖怪,才故意誘阿靜去萬應織造,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所有人聽到這,都將視線拉到了他身上,等他確認。 那黑獸逃進了萬應織造後,就消失不見了,他原以為她就是它,可現在回想起來,確實疑點重重。 當他冷靜下來,退一步再去看,仔細思索那夜巫女的行徑,才發現問題頗多。她說的話,做的事,都不像是那頭獸,除了利用法陣、咒語,她像是沒有能力抵抗他的攻擊,如果她是妖怪,大可以幻化回妖獸,和他再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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