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深情大老粗 | 上頁 下頁


  然後,在晃動的火光下,眼前模糊的景物慢慢歸位,讓她足以辨認。

  石砌的壁爐,黝黑的生鐵鍋,有些髒汙的玻璃油燈,老舊的茶壺,不銹鋼杯……

  爐旁的梁上吊掛著一長串的玉米、大蒜,幾顆橘紅色的南瓜堆在板條木箱裡,角落裡的麻布袋中,有一袋裝著馬鈴薯。原始的書架,區隔了屋裡的空間,書架上的書,每一本都被翻得破破爛斕的。

  這裡……是哪裡?她為什麼在這裡?她生病了嗎?爸呢?媽為什麼也不在?叔叔阿姨呢?平常那些愛尖叫亂跑的小鬼頭呢?大家都跑去哪裡了?

  疑問飄過腦海,又飄走。

  好累……她好想繼續睡……不行,會再做惡夢的……

  為什麼這麼累?

  她不敢睡,眼皮卻不受控制的垂下,沒多久,她倦累的又陷入沉眠。

  好熱……好痛……好冷……

  為什麼這麼冷?

  她在痛苦的黑暗中浮浮沉沉,但這一次,惡夢不再,她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

  不知過了多久,世界陡然晃動,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她痛苦的睜開眼,看見那個像熊一樣的男人。

  被綁架、墜機的記憶冒了出來。

  不過,那都不重要,她累死了,她想睡覺。

  「走開……我好累……讓我睡……」她抬手,撥開他那長滿鬍子的醜臉。但他沒那麼好打發,他擰著眉,強勢的端著一碗不好聞的東西,湊到她嘴邊,開口用那低沉沙啞的惡魔之音,命令她喝掉那碗臭水。她若是不肯喝,他就捏住她的鼻子用灌的,也不管她因此嗆咳得幾乎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了。

  一次又一次的,他粗魯的從黑暗中叫醒她,強迫她喝下那些毒藥。

  她沒有力氣反抗,只覺得又累又難受。

  然後有一次,那可怕的碗裡,出現了磨成泥的南瓜湯。

  那碗湯,香甜又好喝。

  再一次睡著時,她想著,好吧,或許這個大鬍子不是要毒死她……

  在溫暖的黑暗中,寒意偶爾會悄悄蔓延,她拉緊毛毯,卻無法阻擋那冷寒。

  她凍得直打顫,又累得睜不開眼,然後一個溫暖結實的長抱枕回到了她身邊,她想抱緊它,那抱枕卻跑到她背後,她試圖翻身,卻有東西抓住了她的腰,不讓她動。

  無法翻身,讓她惱怒的發出抗議,卻只聽到微弱的呻吟。

  忽地,那彷佛從地底最深處冒出來的惡魔聲音從身後傳來,教她害怕的一陣戰慄,但沒有多久,另一團熱源來到了身前。那東西毛茸茸的,還哈著熱氣,蜷在她前方。這傢伙或許是惡魔從岩漿之中,召來的地獄之犬,但它暖呼呼的,而且摸起來舒服極了。

  即使溫暖的惡魔從後擁抱著她,她依然輕歎了口氣,放鬆了下來。

  她睡睡醒醒的,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湯藥,和許許多多玉米和南瓜、馬鈴薯熬煮的濃湯。

  恍惚中,時間似乎過了好久,又好像沒有,一切都好像飄浮在夢裡。

  唯一清楚的,是那惡魔般低沉的聲音。

  但是,她卻漸漸不覺得害怕,雖然意識不是很清楚,但她仍能辨認,那個擁有惡魔之音的大鬍子,正在照顧她。

  就算他曾對她有什麼打算,恐怕也都決定要暫緩了。

  她並不是真的安全。

  但,當她重新躺在床上,感覺到那只狼蜷在她身邊,那個男人在身後緊擁著她而睡時,她依然覺得溫暖又安全。

  真正清醒過來,是在好幾天之後。她並不是真的清楚到底是幾天,她完全沒有時間概念,在那屋子裡,她看不到任何的天光,就算看得到,她也沒力氣爬起來確認。火光在壁爐裡燃燒著,屋子裡寂靜一如往常。

  她沒有看見那個大鬍子,也沒看見那只狼,倒是看見了她的內衣褲。

  他洗了她的內衣褲和長褲,還把壞掉的地方縫好,晾在一條鐵絲上;她沒找到她的棉T 恤,恐怕已經完全報銷,救不回來了。

  尷尬,浮上了臉。

  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或動物在屋裡,她勉強撐起自己,虛弱的肌肉發出酸痛的警告,但那不能阻止她。

  蹣跚的爬下床,她移動沉重的腳步,抓下自己的內衣褲和運動長褲,走向通往廁所的門;幸好酸痛歸酸痛,她的雙腳依然沒有背叛她的期待。

  那簡易的浴廁裡,並沒有沖水馬桶,也沒有電燈,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子。所謂的廁所,只是在浴室裡一個通往外頭的傾斜溝渠上,架了木板,基本上所有的東西都會順著溝渠離開屋子,太頑固的,還是需要從一旁的大木桶中,舀水沖掉。不知道是因為她嗅覺還沒恢復,還是天氣實在太冷,即便這廁所簡單到不行,她卻聞不太到臭味。雖然這陣子她意識不清,卻還是依稀記得一些事情。那個恐怖的大鬍子,喂她吃藥、喝湯,抱她來這簡易的浴室上廁所。

  她並沒有真的讓他抱著她進廁所,她勉強還能自己站著,雖然如此,她卻也曉得,自己在如廁時,他一直在門外等著,而且一定什麼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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