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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該死!曉月不用多久便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她逼他逼得太緊了。這男人臉一沉,竟然就這樣突兀地施展輕功離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大樹上。

  看來,她還是錯估了他的君子風度。曉月只能倚著樹幹暗自生氣。

  正當她低頭打量這棵百年老樹,思量著要如何才能安全下地時,樹上倏地又多了條人影。

  「靳大哥。」看到靳雷,真是讓曉月松了口氣。老實說,她從小到大爬樹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要真能安全下樹,那可算是奇跡一樁了。

  靳雷輕輕鬆松便將曉月帶回樹底下,曉月低頭望著自個兒踏著堅實大地的雙足,心底著實穩當不少。

  「你把他逼得太緊了。」

  這可是曉月第一次聽靳雷開口,害她嚇了一跳,忙抬頭看他。

  她以為靳雷將她放到地上就要去追宋青雲了,豈料他這次竟留了下來。

  「我原先以為他不會那麼頑固。」曉月淡淡的說。

  靳雷盯著眼前這位似乎風一吹便會被吹跑的女子。一開始他的確懷疑過她的能耐,但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發現她也許真能醫好三爺的眼。

  而且她還是三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那麼掛念的女子——一天十二個時辰跟在三爺身邊,三爺的那些古怪行為,他早瞧得一清二楚。靳雷心思一轉,便決定要幫她。

  「三爺的記憶在八年前似乎曾有瞬間的憶起。」

  曉月一聽精神一振,忙問:「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一幫匪徒正在打劫賀家莊,三爺與我正好經過。剛巧一名孩童滿身是血的被踢了出來,正好撲到爺身上去,那孩童被砍成重傷還拚命喊爹,不一會兒便斷了氣。然後爺……」靳雷說到這裡,濃眉不禁蹙了起來。

  「他怎麼了?」

  「他提劍斬殺了那批強盜,完全失去理智。」他停了一停,考慮了半晌又道:「我跟了三爺那麼多年,從沒見過他殺人,那是第一次。從那之後,三爺再沒碰過劍了。」

  曉月聞言一震,低頭思量起來,隱約中似乎抓到了關鍵。但她還只是有個概念而已,她得回去把這新得到的資料好好分析一下。

  不過,她得先逼他接受她存在的目的才是。心理的層面可以慢慢理清,外在的眼療卻必須儘早進行;如果能雙管其下,那就更好了。而要得到宋青雲的合作,第一個要找的幫手便是靳雷。

  曉月抬頭對靳雷微微一笑,「我想替他醫眼,希望你能幫我。」

  「怎麼幫?」

  「離開風雲閣一個月。」離開?

  靳雷不一會兒便領會了她的意思。看來白姑娘打算要孤立三爺,但是……

  「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視線的。」曉月看出他眼裡的猶豫,開口保證。「再者,醫他的眼還需要一味藥,我想請你去取。」

  「什麼藥?」

  「婆律香,此藥只產於南方交州和林邑國,還請靳大哥跑一趟。」

  他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

  宋青雲怎樣也想不到,當他回到雲樓時,迎接他的竟是一室的藥香以及靳雷的不告而別。他也從沒想過,在他有生之年會嘗到這種「眾叛親離」的滋味。

  他是如此的相信大師兄和嫂子,如此的信任靳雷,他更相信自己並未虧待過跟在他身邊的人。

  沒有想到,風雲閣的人竟然聯合起來放任那女子整治他。

  她大大方方的搬到雲樓來住,就睡在他的隔鄰;她任意更換所有的家具,讓他常常就這樣撞了上去;她代替靳雷跟在他的身邊,卻只讓他更加彆扭難堪……

  她甚至不准任何下人送食物過來。要吃飯?可以,他必須自己想辦法。

  他第一個念頭便是上街去吃,才要起身,她便丟過來一句,「你想一輩子求人?」

  這句話立時讓他打消了念頭。即使失明了這麼多年,他做了不少妥協,但心底深處那頑強的傲氣依然存在。

  尤其是對於她,他就是不想她把自己看輕了。如果他不在乎,那一切就好辦了,偏偏只有在她面前,他無法維持一貫的處之淡然。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他,一次又一次的指出失明的人所有不便之處,一次又一次的在一旁看著他出糗,殘忍地將他的尊嚴傷得體無完膚。

  原本他自認很有風度,認為自己能做到與世無爭,認為他能夠接受這樣失明一輩子,認為他可以心平氣和的對待一切人事物,但這女子打破了他的信念,一再的戳刺他的傷口。

  十天,這樣的日子已過了十天,他的忍耐幾乎已到了極限。

  為什麼他要放任這小小女子在他的地方瞎搞?他可以把她趕出去——

  「砰」的一聲,他又撞到她移動過的椅子。

  該死!什麼君子風度,什麼師命難為,他一定要把這女人趕出雲樓去!

  將倒下的椅子扶起,宋青雲下定決心就往門外去,一開門及時聽到她的腳步聲發現她正要進門,他忙停下腳步,曉月卻未來得及止住,就這麼撞進他懷裡,跟著差點往後坐倒在地。

  宋青雲伸手一拉,穩住了她。

  「看來眼瞎的不只我一個。」

  曉月不理他的嘲弄,只問:「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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