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溫柔半兩 | 上頁 下頁
八五


  周慶看著陸義和阿澪,依然有些猶豫,他不信任這巫女,更擔心那些妖怪找上門來,但溫柔捏了捏他的手,他垂眼看去,只見她雖然臉色仍顯蒼白,但眼裡沒有半點畏懼害怕,她安適的坐在這斗室中唯一的椅子上,瞧著他,柔聲道。

  「沒事的,我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

  她確實知道。

  事實上,在面對知府大人和張同知時,她一直應對得很好,她知道怎麼和那些妖怪周旋。更別提,他和她一樣清楚,方才秦老闆要秦天宮跟著阿澪,阿澪既然在這,那男人也不會離得太遠。

  看著這無比堅強的小女人,周慶握緊她的手,傾身低頭吻了她。

  沒想到他會在有旁人的情況下這麼做,溫柔小小吃了一驚,有些羞,小臉瞬間熱紅起來。

  當他停下那個吻,一雙黑眸又黑又深,大手撫著她終於比較有血色的臉,和那水嫩的唇,語音低啞的說:「我去去就回。」

  「嗯。」她面紅耳赤的應了一聲。

  他這才深吸口氣,然後強迫自己放開,轉身朝門口走去,但在和阿澪錯身時,他淡淡道。

  「若她出了什麼事,我會親自把你送到那些妖怪面前。」

  那女人抬起黑眼,冷冷的瞧著他。

  「這是威脅?」

  阿澪話聲未落,周慶就已將護臂黑劍握在手中,抵上了她雪白的脖頸,她不是沒有試圖閃躲,她閃了,但這男人的劍如影隨形,將她逼到了牆邊。

  「不是威脅,是警告。」周慶看著她,眼也不眨的道:「我一向說到做到。」

  阿澪惱怒的眯起了眼,可幾乎在同時,一隻厚實的大手握住了那把黑色的劍。

  「我們得在天亮前完成這件事。」陸義看著那男人道:「除非你改變了主意。」

  阿澪沒有轉頭去看大手的主人,只是直視著前方,她沒辦法看那男人,只能握緊微微汗濕的手。

  周慶顯然也知道,他收回了劍,他很清楚他已經傳達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不再看那巫女一眼,只是腳一點地,施展輕功,如風一般,從大門飛竄出去。

  陸義看著那站在牆邊死白著臉,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的女人,只道:「把門關好。」

  說完,他轉身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阿澪站在原地,止不住在袖中微抖的小手,他走了,她知道,但她仍不敢看,害怕一轉身就會看見他的眼,看見巴狼的眼。

  溫家大宅裡有很多人,很多當年曾在那座城的人,但沒有阿絲藍。

  沒有阿絲藍。

  在觸碰到他之前,她不知道他記得,輪回轉世也沒忘,喝了孟婆湯也記得。

  她不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在找阿絲藍。

  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他找了多少年?輪回了多少次?

  她不敢算,不敢去計算。

  更糟的是,那男人不恨她。

  他恨他自己。

  這感覺真的糟透了,她依然清楚記得,當年他幫著阿絲藍一起守護著她們,一起捕魚、一塊唱歌,她還記得巴狼和阿絲藍手牽著手走在街上,記得他倆在樹下在小舟上依偎在一起,她更記得他與阿絲藍成親的那天,記得他倆在她面前對神許下誓言,記得她親口笑著為他倆證婚。

  我在此,以諸神之名,經天地為證,宣佈巴狼與阿絲藍,結為夫妻。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淚水,奪眶滑落。

  她能夠看見,還能夠看見,溫暖的日光透窗,灑落在阿絲藍與巴狼身上。

  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忘記他的誓言,他一直在找當年那個嫁給他的女人。

  這一刹,即便被妖魔啃咬吞吃都比不上面對他眼裡的悔更痛。

  有那麼好一會兒,她都無法動彈,只能被那難以言喻的痛楚裹身,一直到他真的走遠了,她才敢轉身,抖著手將門掩上,落栓。

  夜如濃墨。

  更深,更黑。

  原本的一輪明月,不知何時已被飄來的烏雲遮掩。

  運河上,起了薄薄的白霧,漫上了岸,緩緩流入街巷中。

  這霧,給了夜行人掩護。

  周慶知自己的輕功很好,從小和那些妖怪打交道,他不得不把輕功練好,他本以為陸義可能跟不上,但那男人卻一直沒有落下,始終臉不紅、氣不喘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穿街過巷,他帶著那傢伙來到城外地道入口,先後進了地道。

  那男人膽子很大,眼也不眨的就跟著他走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中。

  門關上後,他點亮火摺子,繼續往前飛掠,但這回放慢了一點速度。

  「迎春閣這些年雖然易過主,可大致上的主體是沒變,你認為宋應天將法陣圖藏在哪?」

  聞言,陸義沒有直接回答,反道。

  「很多年前,鳳凰樓主讓我看過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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