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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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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巴巴赫怎說?」她淡淡再問。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不語,只有她緩緩在黑夜寒風中,悄聲重複他說過的話。 「不准開門,不准從暗道出去,無論如何,只能堅守不出,待別兒哥援兵到來。」 「可嫂子——」 巴圖爾還要再說,她卻在此時回過頭來,瞧著他問。 「此時此刻,若開了門,若走了暗道,若被敵軍發現,強攻了進來,你們教他怎麼甘心?怎會甘心?他的命是命,兄弟們的命,不是命嗎?」眼前的女人,輕飄飄得像一縷魂魄一般,仿佛風一吹,就要被吹落城牆,但她站得筆直,很直很直。 他倆啞口無言,直到此刻,才發現她眼裡盈著淚光。 「所以,你們可以告訴所有人,不管再過幾天,無論誰再來問,我的答案都只會是同一個。」她含淚瞧著他倆,瞧著城牆上一干守兵,用那幾乎已無血色的唇,斬釕截鐵的說。 「不可以。」 男人們震懾的看著她,啞口無言。 然後她轉過身去,再次看向城外,看向那座大山,看向前方那座大營,看著那仿佛無止境的黑夜。 看著那纖瘦的肩頭微顫,和她站得筆直的背影,沒有人敢再擾她,也無人再來詢問同樣的問題。 那一夜,她一直站在那裡,用雙手環抱著自己,瞪視著黑夜。 漆黑的夜,如此深,那麼長。 就在夜最黑最深的那一刻,她忽然看見遠方黑夜的盡頭,隱約有東西閃過。但那只出現一瞬,就那一眨眼。起初,她以為自己看錯,以為她太過期盼而出現幻覺,或許那只是風吹過草原,只是風揚起沙塵。 她不自覺緊抓著城牆上的石磚,在城牆上傾身。 黑夜寂寂,好黑,好深。 她緊張的屏住氣息,眼也不眨的叮著前方那最深遠的天地交接之處。 驀地,風再揚起,這一回她看得更清。 那是旗,一面旌旗,飄揚在黑暗中。 然後第二面,第三面,轉眼間,旗海佔據了天地交接的那一線。 那些舉著大旗,策馬而來的騎兵,速度很快,安靜、無聲的從後方靠近,迅速接近拉蘇的大營。 她迅速轉過頭,奔過城牆,沖進城樓裡。 「巴巴赫!去把所有的人叫起來!把城裡每一個人都叫起來,拿起所有可以用的武器!」 「嫂子,怎麼回事?」 「別兒哥來了,就在拉蘇大營後方!他們要夜襲拉蘇,我們得在同時配合開門夾擊!」巴巴赫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工匠沖上城牆,急匆匆跑了進來,道:「報告隊長,我們在地聽裡聽到隆隆聲響,聲音聽來很沉,不似馬蹄,但數量眾多,不知是何情況。」 「那一定是別兒哥,他們將馬蹄拿布包了起來,才不會讓人聽見,才能趁夜攻其不備!」繡夜揪抓著巴巴赫的手臂,急匆匆的道:「快去把大夥兒都叫m,但不要擂鼓,不要打草驚蛇,要大夥兒到不同城門、暗道待命,聽我鼓聲號令出擊!」聞言,巴巴赫不再遲疑,立刻轉身,要烏鴉們下城牆把所有人都叫醒待命。 繡夜心頭狂跳的看著前方那在黑夜中的旗海,心裡只想著要儘快取勝,只要這場仗能贏,她就能出城找他,就能上山找他。 這場仗一定要贏,一定要! 當她發現,她已經轉身飛奔去拿黑火,然後將它裝在那在城門上頭正中央的床弩矛箭上。 這一回,她瞄準了那最大的白色圓帳。 她知道拉蘇被嚇怕了,已經不住在那裡,他每天都換營帳睡,那大帳是空的,可她也曉得,這場仗不能輸,她要炸了那傢伙的營帳,那至少能亂他們一陣。她舉不動大錘,但啊啊來到身旁,替她舉起了大錘。 「啊啊,等一下,等我敲鼓!」 繡夜抓著他的手臂,制止他,一邊看著前方那深黑的遠處。 然後,第一道火光亮起,她能在黑夜中,看見那一點火光上下躍動,快速前進,一點又一點的火光亮起,照亮了地平線那端,然後那排火光成排被射上了高空,她在那時點燃引信,抓起鼓錘,奮力在一旁大鼓上用力鳴擊。 啊啊揮下大錘,城門在同時大開,男人們高舉長劍大刀,隨著矛箭呐喊著沖了出去。 刹那間,戰鼓齊響,殺聲震天。 黑火正中白色大帳,炸出轟然巨響,發出驚天火光,在那瞬間,照亮了黑夜,讓一切有如白晝一般。 她能看見,那些飄揚的旗海,上頭以金線繡著美麗的圖案,反射著耀眼的金光,那是黃金斡爾朵主人的旗號。 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在那些成千上萬的金色旗海中,竟有一張全黑的旗一一黑旗跑在最前頭,旁若無人的一路往前衝殺,如閃電般沖進了拉蘇的大營! 刺眼火光暗了下來,可那黑色的旗,那黑色的身影,0央在眼裡,刻在心裡。 那很遠,非常遠,她不可能看得清,但她知道那是他,是他! 繡夜心頭狂跳,再也無法遏止的任熱淚狂飆而出。 她掄起鼓錘,奮力敲著戰鼓,一下又一下的打著,敲著,為他助陣,為他敲鼓,以鼓聲敲擊傳達號令,讓守衛隊的烏鴉們隨鼓聲變換陣法,上前與他會合,一塊兒並肩作戰。 那是一場極為激烈的交戰。 拉蘇的主軍在兩軍夾擊之下,很快就被沖散開來,雖然他奮力領兵抗衡,但那讓人人懼怕的阿朗騰在交戰的大軍中,勢如破竹的朝他衝殺而來。 那有如鬼神一般的姿態,讓多數人都反射性威懼的避開了。 拉蘇見狀抄起大刀,張嘴怒吼著,策馬朝那傢伙沖去,兩人在戰火中於馬上過招,雙刃在半空中交擊,每回都激蕩出金色火光。 汗水、血花、沙塵、草屑,不斷在空中飛濺。 當雙方再次刀劍相擊,阿朗騰的刀身迸出一個缺口,銀色的刀塊彈射開一小片,劃過他的臉,他傾斜刀身,卸開那力道,拉蘇抬腳踹了他,他順勢落馬,左手卻同時跟著一抓,將拉蘇一起狠狠的拽下馬來。 兩人雙雙翻落下馬,爬起身來再次正面相迎,舉刀互砍。 拉蘇的刀極好,幾個回合下來,已讓他的刀砍得缺了好幾個口,變得殘缺不堪,但他仍沒有停下來,拉蘇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停下。 這是戰爭,沒有所謂的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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