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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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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的回握住他的手,與他並肩走在一起,走過陸續開始收貨的攤商前,走過那些馬與駱駝、那些羊兒身旁。 當他倆來到街尾,她忽然在街角看見幾名曾是奴隸兵的男人,縮在角落瑟縮乞討,有個人還立了張板子,說他識字能做工,什麼也願意做。但很不幸的,他們臉上直接被烙了印,教人一看就曉得是奴隸、是逃兵,所以無人敢雇用他們,即便是在這兒都沒有人敢。 她不自覺停下腳步,錯愕著看著那些人臉上奴隸的烙印。 他握緊了她的手。 「別盯著看。」 她心一抖,猛然回神,匆匆轉過臉來,喉頭微緊。 「你幫不了他們的。」他說。 確實,她早已自顧不暇,他和她雖不似之前初來乍到時那樣身無分文,但也沒有餘錢,她日日記賬,合著藥錢診金,加上飯錢,還有支借來做生意的資金,兩人還尚欠阿潯兩百二十文錢。 她的同情,無繼於事,她甚至沒有多餘的糧食能給他們。 況且,她與他是逃兵,必定仍被通緝,最忌同這些一樣是逃兵的人有所牽連,避都來不及避了,怎能有所交集。 她強迫自己和他走開,卻無法不去想,若當初她遇到的是那些人的主子,現在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那一天接下來的時間,她始終無語,他大半的時間也沉默著,待到夜裡上了床,他卻異常熱情,仿佛在逃避什麼,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能忘卻什麼。她知道是什麼,知那些人讓他想起了那不堪的過往與曾經。 他們也讓她想起,教她忐忑,再次記起那被吊在風中數日的逃兵身影。 她不由自主的緊抱著他、親吻著他,感受他旺盛的力量與生命。 他要了她不只一次,如她所願的,讓她再也無法思考,什麼也無法想,只能伸出雙手,緊緊的擁抱著他,直到兩人筋疲力竭的相擁入眠。 夜半,她卻被冷醒。 睜開眼,只見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時下了床。 他只隨便套著一件褲子,裸著上身,曲起一腿坐在矮桌邊,粗擴的臉緊繃著,雙手握拳擱在腿膝上,雙眼卻視而不見的看著一面什麼也沒有的牆。 可她知,他在看什麼。 那兒,是市集的方向,是那些殘兵存在的地方。 白日,在那兒,他表現的很無情,可她知他不是無情的人。 早已知道—— 就像她無法忘懷那些人縮在角落,躲著寒風瑟縮的景象,無法裝作沒聽見他們的咳嗽聲,他也忘不掉。 他不是不想幫他們,是不能幫他們,若幫了那些人,就會拖她下水。 無法自已的,她悄然下了床,走到他身後,低頭鸞腰,伸手環抱住了他。 她醒了,他知道。 他被惡夢驚醒,不想擾她才下了床,誰知還是讓她醒了過來。 她來到身後,他沒有回頭,只感覺她伸出了那雙小手,撫著他緊繃的肩頭,他的頸頂,然後小手往前,彎下腰,砰抱住了他。 他閉上眼,喉頭微微緊縮著,感覺她溫柔的撫摸,那兩隻小小的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臉龐,他的胸口,然後壓在他的心上。 他抬手覆住了她環到身前的手。 她垂首將臉貼靠在他額際,他能感覺到她溫曖的吐息、她的心跳。 小小的、不疾不徐的心跳。 然後,她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在他耳邊悄然低語。 「那也有可能是我們。」 所以,她確實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不應該意外,她是那般聰慧。 他握緊了她壓在心上的手,啞聲道:「那很冒險。」 「但那能讓我睡著。」她悄悄的說:「況且,若不幫,他們不是餓死,便會被逼上絕路,做起盜賊。與其如此,還不如幫著安頓好,反正這兒,廢屋這麼」 「他們臉上烙了印,不能工作,而我們沒有餘錢。」 「總會有辦法的,我可以再想些生意來做。」 那會欠得更多,欠那巫女欠得更多 可他知道,她已下了決定,為他做了決定。他不想牽連她,所以她千脆幫他做決定,把責任都攬到她身上去。 她讓一切都變成是她的決定,不是他的。 他喉再縮,心微抖,他睜眼,大手往後一撈,將她撈到身前,坐在他腿上,粗聲道。 「他們不是你的責任。」 她瞅著他,環著他的頸,撫著他的臉,只說了一句。 「但你是。」他一怔,心震顫,眼抽緊。 「你是。」她吻著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吐著溫曖氣息的粉唇貼在其上,悄聲道:「而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明兒個一早,我們就去市集。所以現在,什麼都別想了,陪我回床上再睡一下。」她瞅著他的眼,望進他眼裡,小手輕壓在他心口上,坦承。 「我一個人,會冷好冷……」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拿這勇敢、聰明又溫曖的小女人如何是好,到頭來,只能順從自身欲望,再吻了她,然後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大步走回炕床上,和她一起躺上了床。 她同他枕在同一只枕上,抬手輕觖他的眼。 「把眼合上。」她要求著。 他不是三歲娃兒,可他依然照做了,合著眼,任她緩緩的撫著他的臉,摸著他的耳,用那小手,一次又一次的,撫平了他的眉頭,讓那輕柔的手指,穿過他粗短的黑髮。 沒有多久,他就睡著了,在她的懷抱中,在她的安撫下,沉沉入睡,一夜無夢到天明。 籃天,一望無際—— 朝陽一從地平線那」L探頭,便迅速將寒夜冷霜消融。 要找到那些奴隸兵不是難事,他們仍待在咋天那個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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