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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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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著她,當著她的面,喝了一口,然後撫抓著她的後頸,俯身以嘴強行喂哺。她嚇了一跳,那藥很苦,她伸手推他,卻只扯到背後的傷。她試圖咬他,他卻已經退開。 我要殺你,隨時都可以,不會費事用毒藥。 她怒瞪著他,虛弱的說。 你說……你不會碰我…… 是不會上你,不是不會碰你,在你清醒之前。 我寧願死掉…… 他不氣不惱,只小心的扶住了她,讓她趴回氈毯上,邊問。 你叫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要知道? 你死了我才好請孛額送你上路。 孛額……是什麼? 蒙古巫師—— 你乾脆一把火燒了我…… 你想當個無名屍嗎? 你還沒死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怪物笑了,低沉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可她看見他眼中的優慮與關心。 他一次又一次的拿濕布擦拭她全身上下,幫她褪去熱燒。 她應該要抗拒,但她沒有力氣,而且她又熱又昏,甚至分不太清楚這是夢還是現實。也許她在作夢,還在作夢,這一切都只是夢。 一場惡夢。 或許爹與娘都還活著,而她仍在那南方老家的庭園裡,抱著兵書,繪製弓弩製圖,改良器械——都是她的錯,若夢醒,她絕不再做,再也不做了!——繪製那些圖,製作那些武器,碰那些硫磺、硝石。如此一來,王爺就不會找上門來,爹就不會死,娘也不會因她而喪命。 這是她的報應。 報應—— 你太傻了,這世上沒有報應這回事。 一雙大手將她擁進懷中,沙啞的聲音,苦澀的在耳畔低語。 她在高熱與惡夢中翻騰,每當她累了,不想再掙扎,他總會來騷擾她,拿那濕冷的布擦拭她,強迫她喝下溫熱的馬奶,即便她吐在他身上,他也不曽走開。 她好痛好累,筋疲力盡的想要放棄,但他不放棄,他不斷用言語刺激她、戳刺她,惹她生氣。 當高熱再來,他冒險將她包在氈毯中,趁夜扛著她出了營帳。 她不知他要帶她去哪裡,她也不在乎了。 夜風很冷,卻無法退去她的高熱,她覺得自己已經像是身在阿鼻地獄。 她熱到無法思考,腦袋像漿糊一樣黏稠,整個人痛苦得只想死掉,然後下一瞬,一陣透心的冰涼包圍了她,裡住了她。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水裡,溪水裡。 秋夜的水冷若寒冰,但此刻她卻只覺得那冰冷的水,一點一滴的沖刷帶走了折磨她的痛苦,讓她遲鈍的思緒再次轉動。 有那麼一會兒,她以為那怪物終於放棄,他懶得替她收屍,千脆將她放水流。可下一瞬,她發現怪物抱著她,和她一起浸在冰冷的溪水裡。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希望……你去死…… 我說過了,若想我死,你得自己動手。 他看著她說,再間。 你的名字? 也許知道她的名字,他就會死心。 繡夜……我叫左繡夜…… 他沒有放開她,設有鬆手讓她沉入水裡,他只是環著她的腰,將她收緊了些,抬手讓她的頭,靠在他強壯的肩頭上。也許有一天,你會殺了我,但首先你得讓自己好起來。 為什麼? 她不懂,她想他死,想他去死,但他卻要她活。 為什麼?為什麼……救我? 恍惚中,她聽見自己問。 我需要跑腿。 怪物聳著肩說,可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為什麼? 她聽見自己又問。 因為我太無聊了,我想看你能在這奴隸營裡活多久。 他扯著嘴角,口氣嘲諷。 她聽見自己再問。 為什麼? 這一回,他設有回笞,只是沉默。 她想要再問,可卻知道他不會回笞,不會告訴她真正的笞案。 溪水靜靜的流,從身旁悄悄沖刷而過。 她能感覺到他強壯的身軀因為寒凍,微微戰慄,可他始終沒有鬆開手,一直沒有,他讓溪水緩和她的體溫,退去她的高熱。 這傢伙瘋了,他說不定會因此而凍死。 她不懂他在做什麼,不懂他在想什麼,不懂他為什麼會在乎她死話。 她能從遠處投射而來的微光看見他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 不知怎地,她的手滑上了他的脖頸,環著他。 只是因為她想就算死,也得拖著他一起。 她這樣告訴自己,一再告訴自己。 只是這樣而已……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那反覆折騰她的熱燒終於退了,讓她總算能夠喘息。 火光微亮—— 她疲倦的眨了下眼,再一下,然後才看清眼前的情況。 她在帳篷裡,帳篷裡,除了她,沒有別人。而她趴在一張老舊但幹諍的氈毯上,氈毯十分柔軟,是用上好的羊毛做的,一點也不紮人。 這不是她的氈毯,也不是平常她會躺的位置,她可以看見自己平常睡的地方,就在木箱旁的角落,離地爐很遠。 這裡是怪物的睡鋪,怪物的毯子。 有那麼一刹,她想爬坐起身,她不想躺在那傢伙的地方,但她好累、好倦,沒有半點力氣,背上的傷更是痛到讓她連呼吸都覺得隱隱作痛,右肩的燒灼感一陣又一陣,像千百根針同時紮刺著。 可即便如此,之前那折騰她的高熱已經遠去,她的思緒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模糊不清。 S地,有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她慌張的將眼合上,聽見那腳步聲靠近,停下,翻動東西,跟著咚咚咚的聲音規律的響起。 因為好奇,她偷偷掀開眼皮,只看見一張肌肉結實的寬闊裸背遮擋了視線。 是那怪物,她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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