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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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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小魅的話,驀然又起。 她要是還沒對你動心,那是她命好,八成是心裡有人了…… 這話教他惱得抿唇擰眉,就連心也揪得死緊,胸口再次積累鬱氣。 瞧著一室雜亂,忽然之間,他再也坐不住,猛地掀被起身,隨便抓了件衣物套上,系緊了腰帶,穿上鞋襪就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天色仍是暗,但遠處天際已泛著魚肚白。 迎面而來的風是冷的,冷到刺骨,但那凜冽冷風雖讓他打了個寒顫,卻沒教他打退堂鼓。 他一路朝外直走到清冷空寂的大街上,然後轉了個彎,往雷家豆腐店的低頭走去。 深秋的清晨,冷得教人牙打顫。 可天才亮,街市上就人來人往。 雷家豆腐店的店招一早就掛在旗竿上,迎風飛揚著。 擱在店門外的蒸籠冒著溫暖又香甜的白煙,與飛揚的旗招一起招來客人。 店前簡單只放了兩張矮桌,雖是天才剛亮,兩張桌旁就都已坐滿了人,旁邊還有不少人或站或蹲的就吃了起來,人人一手捧著碗豆漿,一手抓著個饅頭吃著喝著。 可即便如此,還有人陸續走來,不一會兒就在店門窗口前排起了隊伍。 「姑娘,來碗豆漿,三兩饅頭帶走。」 「冬冬,我要一蛋餅、一豆漿,一會兒我吃完給我兩板豆腐啊,再來個一兩豆皮。」 「我要二兩鹵豆干,二兩炸豆腐丁,一板豆腐,然後這陶鍋給我裝滿豆漿,家裡人等著吃喝呢。」 「我也要二兩鹵豆干,還有這鹵豆腐,來個三兩。我說冬冬,還是你這兒的鹵豆腐香啊,是放了啥啊?我到城裡館子吃都沒你這兒的香呢。」 「什麼?」 「豆、腐、香、啊——你擱了啥啊?」男人拉長了語調,邊比手畫腳。 「我啥沒擱,就放了自個兒釀的醬油而已。」 「你這醬油賣不賣啊?」 「她賣豆腐都忙不過來了,要再賣醬油,更是忙得沒手了,到時咱們還吃得上早點嗎?去去去,你這殺豬的,出啥瞎主意,快回去你攤上,有人等著買豬肉啦。」 此話一出,眾人皆笑了出來。 那說話的男人把這殺豬的往旁一推,擠上了前來,對著她笑道:「冬冬,別理這殺豬的,給我來碗豆腐腦吧。」 邊說,他不忘邊指指窗口下方擱著的木牌,再比了個一,跟著再點著另一塊寫著蛋餅的木牌子,也比了個一,說:「這蛋餅也來一份。」 雷冬冬手腳俐落的替他裝了碗豆腐腦,再替他煎了份蛋餅。 那人領了自個兒的早點,到一旁吃去了,後一個排隊的人上來,是易家紙坊裡刻雕版的老師傅。 冬冬一瞧見他,不待他說,便笑著道:「老樣子,一肉餅,一碗加蛋的甜豆漿,對嗎?」 老師傅點點頭,笑著說:「對,我去找個位子坐先。」 「肉餅先給您,我一會兒幫您送去。」 冬冬將肉餅放盤子裡給老師傅,一邊舀了一碗熱燙燙的甜豆漿,在裡頭打了顆生蛋。 老師傅拿著肉餅轉身,滿座的桌子立即有人起身讓位,那讓位的也是易家紙坊的人。 冬冬做好了甜豆漿,特別給老師傅送過去,待她回到窗口,一抬頭卻見站前頭的不是別人,竟是那個傢伙,那個從來不在早晨出現的男人。 她一愣,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目瞪口呆的呆看著他。 男人瞧著她那傻樣,只開口道:「一碗豆漿,一饅頭夾蛋。」 她還愣著,小嘴微張的瞪著這易家少爺。 怎麼,他早上來就這麼奇怪? 易遠眉微挑,張嘴問:「賣完了嗎?」 「啥?」 「豆漿、饅頭夾蛋。」他說。 冬冬眨了眨眼,然後猛地回過神來,小臉莫名暴紅的迅速舀了一碗給他,「蛋要煎一下,一會兒給你。」 他端著那碗豆漿回身,滿座的桌瞬間又站起數人要讓位,他見了,開口道:「甭起來,我站著就行。」 聞言,大夥兒遲疑了一下,見少爺端著豆漿往旁一站,靠著牆就喝起豆漿來,這才緩緩落坐回去。 不過,無論是不是紙坊的人,店前每個人都忍不住抬眼偷瞧著他,納悶這易家少爺為啥突然跑來這兒吃早點。 易家可是有廚子的啊。 一時間,雷家豆腐店前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冬冬煎好了蛋,拿了個熱饅頭掰開,將蛋塞進去,鎮定的擱在一旁盤子上,給他送去。 「你這麼早來做啥?」她悄聲問。 「吃早點啊。」他接過手。 這回答讓她有些無言以對,他說得也沒錯,她開門做生意,人人都可以來吃早點,可這些年他就從來沒一大早來過啊。 冬冬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啥,旁邊又一群人好奇的在瞧著,她只能閉上了嘴,轉身回頭繼續去忙。 可他人在這兒,站著喝豆漿、啃饅頭,讓那些紙坊的人全都坐立難安,不一會兒,除了那老師傅,其他人全迅速將食物塞下肚,飛快付了錢就拍拍屁股去上工,沒兩下她店門前就空了大半。 見沒人站著了,他這才端著那碗豆漿到桌邊空位坐著。 冬冬實在沒法子對他視而不見,三不五時就抬頭瞧他一眼,怎樣也想不透他為啥大清早跑來。納悶歸納悶,她也拿他沒辦法,幸好少了紙坊的人,她還有一般的客,她忙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他的存在。 易遠安靜的坐在位子上,喝著豆漿,啃著饅頭。 他知道人人都在瞧他,可他卻無法不去注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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