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荼蘼香 | 上頁 下頁 |
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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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她再問。 他沒有回答,只瞧著她,啞聲又問:「瞎了眼,荼靡,難道不恨?」 「恨誰?」 「鐵子正。」 沙啞的聲,回蕩在早晨寂靜冰涼的空氣中。 凝望著眼前的男人,渺渺心頭一動。 他,為什麼問?只是好奇嗎?可只是單純的好奇? 不由自主的,小手輕輕撫過他微擰的眉心,畫過他繃緊的眼角。 她張嘴,輕言。 「不恨。」 黑瞳收縮,他抓握住她描繪他輪廓的小手,嘶啞開口:「為什麼?」 渺渺瞧著他,只覺心悄悄疼,忽然間,將他的情緒,看得更加清楚,她屏息,道:「她一生,到死,就只為那男人而活,寧為寡,不再嫁,又怎麼……會恨?」 「刀荼靡,深愛著,鐵子正。」她凝望著這個男人,悄悄說,替當年那個女人,開口:「很深很深……」 他無言,被深深撼動。 只能伸手,將她緩緩擁入懷中,緊擁。 她聽著他的心跳,閉上了眼。 男人,沒再多問;女人,沒再開口。 晨光悄悄,再上牆頭,越過了門,穿過了窗,爬上了床,在兩人身上,灑下金黃的光。 前世今生,太過虛妄。 可她是真實的,華渺渺很真,而且相信前世今生。 他知道她信,已經相信,連他都想信了。 他想要成為鐵子正,日思夜想,極度渴望。 他心知肚明,鐵子正對渺渺有多大影響,或許因為如此,才有了那個夢。 坐在辦公室中,孔奇雲伸手巴著口鼻,撐著臉,雙眼盯著電子信箱裡那封「調查報告」的信件,久久無法移動滑鼠,將其點開。 那一天晚上,他不該說那句話的,太快了。 但話就這樣溜出了口,如此自然、流暢,該死的正確,可她曾經因為一個吻,就匆匆逃走。 當她昏沉開口詢問,他迅速將話收回,幾乎飆出一身冷汗。 幸好她沒追問,他還有時間,慢慢來,按部就班,別讓她因此驚慌失措,做出連夜搬家的傻事。 無法想像,自己竟然會對一個女人,這般在乎,如此忐忑。 他的得失心,從來不曾這麼重。 眼前螢幕裡的那封信,像根刺,極扎眼。 如果他是鐵子正,一切就很合理了,那個夢不是夢,或許是他的記憶,死後的記憶。 深深吸了口氣,他眯眼瞪著那封信,眉頭緊蹙。 他可能是鐵子正,但也有可能,不是那個人。 若他不是,若那只是他太過渴望……若鐵子正另有其人…… 有那麼一瞬,他不想打開這封信,不想繼續追查下去,現在這樣,已經很好,渺渺和他在一起,她終會愛上他。 他可以告訴她,那塊地一直空著,不曾有過任何建築;他可以說服她,那間咖啡店也只是夢,是她太累才有的幻覺;他可以轉移她的往意力,讓她專注在他身上,不再去想過往前塵,不再去強求,什麼答案。 他可以讓她,只看今生未來,不再往後回首。 鐵子正,已經死了;孔奇雲,還活著。 可是,有個人把那盒香賣她,故意的。 他知道是故意的,那個人要讓她記得,記得那段情,想起那份愛。 那麼深的情,如此真的愛,誰不貪戀? 連他也想。 如果這一切,只是那個姓仇的,所設下的局,布下的陣,要她想起,讓她自行記得,然後費盡心思,自行找去,比他突然冒出來,和渺渺說,他是她前世的情人,當然更加可信。 該死的,他在胡思亂想。 他知道,卻無法不去想,或許他可以偷偷的查,自己去見姓仇的,不讓她知道。 她一生,到死,就只為那男人而活,寧為寡,不再嫁,又怎麼會恨? 她的話,悄悄,溜過。 他深深再吸一口氣,卻壓不住心痛。 刀荼靡,深愛著,鐵子正。 她說。 很深很深…… 心,悄悄瑟縮,疼痛。 為那段未了的情,為那份未盡的愛,為那個哭瞎了眼,一生哀傷、一世寂寞的女人。 很深很深…… 那個男人,站在窗邊,看著遠方。 渺渺提著一整壺的咖啡走進來時,他就已經站在那裡了,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裡,一臉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瞧他那樣,應該不是公事上又出了問題,不然他不會傻站在那裡浪費時間,而是會坐在桌前,召喚他公司那些精英人才,解決問題。 今早起床後,他就變得怪怪的。 她猜,他開始相信,所謂的前世今生了,否則不會問她,那些問題。 渺渺將咖啡壺,放到他桌上,走到他身邊,輕觸他的手臂。 「你還好嗎?」 「嗯。」 他應了一聲,卻仍看著前方外頭。 城市,在兩人眼前,展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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