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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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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想起她的睡眠有多珍貴,而他的煩惱有多可笑。 他清楚,這女人當然是在乎他的。 她幫他存錢,為他煮飯洗衣,照顧著他,如果不在乎,不會這麼做。他見過太多雖然同住一起,卻相敬如冰、形同陌路的夫妻。 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樣,她在乎他。 可她的在乎有多少?只是因為他會拿錢回家?只是因為他會替她暖床? 他不知道,一個人如何能夠瞭解另一個人的想法?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他的問題,是他本來以為娶個老婆很簡單,有個女人在家等他,感覺很好。 他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有一天,會希望得到這個女入更多的關注。 忍不住又歎□氣,他閉上眼,收攏雙臂,聞著她的發香,感覺她柔軟的嬌軀,感覺她在睡夢中,把手環上了他的腰,感覺自己被她的味道包圍。 他不再思考,懷抱著她,在轉眼間讓自己睡著。 「小葉,今天老公沒來接你啊?」 「他要加班。」 「是喔,那麗玲星期六的結婚喜酒,他會來嗎?」 「可能沒辦法了。」 陳姐露出同情的微笑:「他最近好像常加班喔。」 「嗯,是啊。」懷安點頭,回以無奈的笑容。 陳姐好像又說了些什麼,她沒注意聽,只是時不時的應上一聲,捷運一站過了一站,窗外的景物一片黑,只有燈光刷刷閃過。 她不知道那男人在想什麼。 不是說,她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並非他肚子裡的蛔蟲,只是那個男人向來單純,他不喜歡多想。對他來說,生活很簡單,就是餓了吃飯,累了睡覺,通常他想要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他是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而且他喜歡做那愛做的事。 所以,她真的不瞭解,他這陣子是怎麼回事。 二十天了,除了越來越稀少的吻,他沒真的碰過她,五天前她慢跑回來時,那個火辣的吻,是最後一次。 他是個很感官的男人,他很喜歡做那件事。 她曾經到過他的工地,知道他的工作壓力很大。在幾百公尺以上的高空工作,不是普通人做得了的。 他有壓力,可他不抽煙,也不酗酒,但他喜歡性。 所以就連他到外地工作,也會在放假時抽空回來,或要她在假日乘車去陪他。 他打電話找她,她就去,他有需要,至少是找她,不是和同事出去找小姐。 她不清楚一般夫妻多久會行房一次,但他兩三天就會想要,有時甚至會連著好幾天。 這是婚後第一次,他長達二十天沒有碰她。 五天前,當他赤裸著身體,只在腰上圍著浴巾走出來時,她真的以為他打算在廚房就辦事。 可是,除了那個吻,他什麼也沒做。 當他離開,她腿軟的靠在桌邊,有好一會兒都無法回過氣來,只有心在狂跳。 但他沒有繼續下去,而她不知道是什麼阻止了他。 四天前,他開始加班,常常回家吃個飯、洗個澡,就已經是深夜,她沒什麼機會和他說到話,也不知該和他說什麼。 那男人除了突然不和她××之外,一切表現如常,她能說什麼? 問他為什麼不找她上床?問他加班是不是在躲她?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這念頭,擾著心,讓她抿緊了唇。 她不是沒想過,找個男人結婚,也是會有風險,她甚至想好了,若有任何意外,她該如何處理。 「唉呀,我下一站就到了,不和你多聊了。不過不是我在說,小葉,如果老公常加班,你自己可要多注意。男人每次想偷吃,一定拿加班當藉口。班加多了可不是好事,你記得有空多查一下他的勤。要是他常到陽臺或廁所打電話,那十之八九一定有鬼。」 車停了,陳姐拍拍她的手臂,笑道:「多注意點總是沒錯的,我下車了,明天見啊。」 「嗯,明天見。」 她扯出一記微笑,看著陳姐隨著人潮離開車廂,胸中一陣鬱悶。 那男人雖然沒在廁所接電話,但確實很常走到陽臺去接聽手機,但她之前一直以為那是他的習慣,她還覺得走出去接電話這件事,顯得不會打擾別人,很有禮貌。 可如今被陳姐這麼一說,本來看似正常的事,好像也沒那麼正常了,讓她心頭罩上一片烏雲。 車子繼續往前開,身邊的人上上下下的,她到了站,下車前往公車站轉車。 一路上,她止不住翻騰的思緒,只覺得心煩,誰知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旁跑過,抓了她背在肩上的包包就想跑。 因為心有旁騖,加上受到驚嚇,在對方手觸碰到她肩頭的那瞬間,她反手逮住對方手腕,轉身揪住那人衣領,跟著彎腰屈膝,用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唰地將對方摔倒在地,右手肘跟著就朝那傢伙的臉面招呼過去,左手同時掏出塞在口袋中的鑰匙——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她沒有絲毫停頓。 那搶包包的賊是個小混混,沒料到會被這麼瘦弱的女人摔倒在地,嚇得兩眼發直目瞪口呆,被她手肘這麼一擊,更是痛得鼻血直流,捂著鼻子痛嚎出聲。 街道兩旁的人看傻了眼,懷安驚魂未定的喘著氣,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她注意到有人掏出了手機想拍照,忙匆匆直起身子,抓起自己的包包,丟下那倒地哀號的小賊,迅速快步轉身離開。 該死、該死,她太不小心了。 那些小混混下手是會挑人的,她心不在焉得太明顯,才會成為他們眼中的肥羊。懷安緊緊握著手中鑰匙,她心口狂跳,知道若不是她及時回神反應過來,她會在下一秒用鑰匙挖出那小混混的眼珠。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她就麻煩大了。 她轉進巷子,特地又繞了一大圈,多走了一站的路,確定沒有人跟著她,才到下一個站牌轉搭公交車,坐車回家。 上車後,她看著車外的景物,汗水在她額上滲出,她把鑰匙塞回口袋裡,將雙手交抱在胸前,握著自己的手臂,而不是那冰冷的金屬。 她真的很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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