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獵愛·上 | 上頁 下頁
十四


  所以當她開始對著他跺腳咆哮時,他舉起雙豐,做摶降狀。

  「OK,OK,你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

  她額角冒出青筋,他忍住想笑的感覺,立刻乖乖轉身,走入她敞開的房門,以防她忍不住拿手中車鑰匙攻擊他。

  耿念棠走進那間整齊的臥室時,並沒有太多力氣去注意房間的擺設,但他還是看見了她把一對古老的泥板掛在牆上。

  那泥板浮雕看起來很眼熟,他想起來那是她在伊拉克時,萬分寶貝的東西。

  拉瑪啥咪東東的。她跟在他身後進門,和他拿了車鑰匙,到外面車上幫他拿行李和醫生開的藥。

  他脫下腳上的靴子和臭襪子,有那麼一秒,突然對自己的腳臭有點不好意思,他走進她的浴室洗腳,看見她洗手臺上還擺了綠色的多肉小盆栽。

  鏡子裡的他滿臉鬅碴,右眼還瘀青了,他真的很難怪她一臉驚恐,但他很清楚那些都是小傷,只是看起來有點恐怖,他對自己做了一個鬼臉,坐在浴缸邊洗腳。

  她的浴室很乾淨,米白色的毛巾在一旁折得好好的,鏡櫃裡有著一盒拋棄式隱形眼鏡和一副無框的備用眼鏡,他打開看見時,挑了挑眉。

  所以,這小女人有近視。也許他不該意外,畢竟她是個書蟲,他認識的書蟲大多有近視。三百度,沒有很深,也不會太淺。他把那盒寫著度數的隱形眼鏡放回去,拆了一支她收在鏡子後面的備用新牙刷,開始刷牙。

  幾分鐘後,他走出浴室時,她把藥拿回來了,順便給了他一杯開水。

  她在房間裡進進出出的,嘴裡不時嘀咕著他是個瘋子,收走了床上原本的毯子,然後拿了另一條毯子給他。他如她所願的吞了藥,然後躺上床。

  能夠好好的躺平,真是該死的好,讓他歎了口氣。

  柔軟的枕頭有著淡淡的檸檬香。

  半夢半醒間,他看見她站在窗邊研究他的抗生素和止痛消炎藥,然後拉上了窗簾,跟著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拎起他的靴子和塞在裡面的臭襪子走出去。

  聽著她來來回回活動的聲音,他再次喟歎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當小滿再次回到房裡時,床上的男人安靜的躺在那裡,動也不動的。

  有那麼一秒,她真擔心他掛掉了,但他的胸膛微微在起伏,顯示他還活著。

  她松了口氣,做了蠢事的感覺卻探之不去。

  他有可能有內出血,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同意讓他留在這裡,她應該要逼他去看醫生才對,只是她懷疑他會願意去。

  更可能的,是他不能去醫院,也許到醫院會讓他惹來殺身之禍之類的,但收留他也有可能讓她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可惡,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小滿翻了個白眼,卻仍是輕手輕腳的走去開衣櫃,拿出乾淨的衣服,到浴室裡換掉身上的睡衣,然後拿清水漱口,把嘴裡殘餘的牙膏泡沫全清乾淨,雖然她平常很愛薄荷口味,但此時此刻她大概有著全世界最清新的口氣了。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做了一個鬼臉,這才抱著睡衣離開浴室。

  臨出房門前,她又偷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依然在呼吸,而且很認分的蓋上了毯子。

  很好。她握住門杷,輕輕關上了門。

  悄悄地,小手拂上了額頭。他能感覺到小手抹去了額上的熱件,帶來一陣舒適的冰涼,讓他歎了口氣。

  小手的主人嘀咕著離開,不久後又把一塊冰過的濕毛巾放到他額頭上。

  她每個小時都會跑來檢查他,每四個小時就會把他揺醒,給他東西吃,要他喝水吃藥,還不知從哪弄了溫度計測他的體溫。

  他有一點輕微發燒,但那微熱的體溫沒有繼續往上升。

  他很好,他不是第一次受傷,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但他也瞭解她為什麼這麼緊張,所以她叫他幹嘛,他就幹嘛,完全不抿杭。

  黃昏時,他醒過來,看見她拖來了一張大椅子,整個人蜷縮在上頭睡著了,曲起的雙腿上擱著一本翻開的書,小手松松的抓著一條毛巾。

  毛巾是給他用的,她一直在幫他擦汗。

  躺在床上,他看著她,清楚曉得她其實大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雖然他救過她,但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懂得知恩圖報,大部分的人為了自保,還是會當沒看到他的情況,避他唯恐不及,更別提她還單身一個人住在這裡。

  她腿上攤開的書,是那本他特別帶來還她的遊記,那泛黃的老遊記,讓他想起那天她傳來的簡訊。

  日日平安就四個字,簡單到不行,沒有多餘的問侯,沒有拉拉雜雜的閒聊,沒有追著要他還書,沒有半點客套,有著的,就只是一句用中文打的簡單祝福。

  那時間點,倫敦是半夜三點。因為那四個字,他才順手帶上了那本遊記,因為想起她,他才貼身帶上了那本遊記,才沒有被那只鱷魚一口咬破肚子。

  她的遊記救了他一命,早成了破爛,她腿上的,是他上網在美國找到的另一本二手書。

  但他想,她不會介意。她是個好人。不自禁的,他揚起嘴角。

  夕陽透窗,斜斜灑落,微風吹拂進來,揚起她被夕陽染成金紅的髮絲,讓她擱在書頁上的粉嫩指尖看來也像被光穿透,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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