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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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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博。」 「念經。」 他們一人一句,個個回答得理直氣壯。 「啥?」韋劍心眨了眨眼,再度呆了一呆。 「好了,還有問題嗎?」胖叔一拍手,沒給韋劍心反應過來的時間,迅速驅散周圍的大夥兒,「沒問題是不是?既然沒問題那大家就散會啦!」 「什麼?!我——」反應慢半拍的韋劍心才要舉手抗議,甲板上的人一眨眼便全作鳥獸散,跑了個精光。 他舉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嘴仍張著,海風一吹,頓覺淒涼……啪撻! 熱呼呼黏稠的液體滑落額頭,他向上一看,正好瞧見那只落井下「屎」的可惡笨鳥在空中滑行遠揚而去。 「啊——可惡!我的弓呢?你這只笨鳥,別跑!」他大叫一聲,抹去額上鳥屎,惡狠狠的翻出弓箭,又蹦又跳地對著空中那只早已飛遠的海鳥叫囂。 劍光,在林間閃耀。 沒兩下她便打跑了兩個攔路要財、幹無本買賣的山賊。沒有取了他們的性命,是因為不到必要,她不想殺人,不想再增添恐怖的夢魘。 劍尖還滴著血,鮮紅的血珠在陽光下有一種通透異樣的美麗。 她注視著那滴血,無端想起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傷人的情景……甲板上刀劍交擊聲不斷響起,她在艙底聽見上頭的吆喝和打鬥聲,當她拿了劍沖上去時,兩船海盜早已廝殺混戰成一片,教人分不清敵我雙方。 才探出頭,一把大刀就當頭砍到,她拿劍架擋,隨即跳上甲板,沒有多想便使起他教的劍招。她方使到第二招,那名大漢就被她削去了一隻手臂。 望著對方右肩斷臂處噴灑而出的鮮血,她臉瞬即變得死白。那人發出野獸般的號叫,屁滾尿流的去撿拾自己的手臂。 她嚇呆了,這是她第一次和外人對打,她從沒想到楚恨天教的招術是如此狠絕。她掌心仍能感覺到長劍砍肉削骨的剎那,好噁心、好噁心……思及此,她手一軟,幾乎握不住手裡的長劍,甚至忘了自己正身處打鬥的中心點——「小心!」韋劍心一箭射出,替她了結身旁偷襲的王八。 看見韋哥兒替她宰了一旁要砍她的盜賊,她才恍然回過神來,一抬眼卻撞上楚恨天冒火的黑瞳。 「發什麼呆!」他一劍擋去左邊砍來的一刀,猛地抓著她的手臂,暴喝道:「找死就給我下船去,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他長劍一揮,輕鬆又宰掉另一名找死的傢伙。 她看著那人頸上飛濺出來的鮮血,身子不由得一僵,但這時候哪來的時間給她發愣,只見前後左右又有四把刀砍來。 「笨蛋!」楚恨天火大地把她往後一扯,再打退眼前敵人,但一回身就見後面又有一人一刀欣向還在發呆的她。來不及回劍阻擋,他只能鬆開她的臂膀以掌迎刀,雖然及時拍開了刀身,他的手仍被銳利的刀身劃傷了。 他手上的血終於讓她清醒過來,見他身後又有人攻來,她幾乎是反射性的便抬劍阻擋,但劍招一出,周圍的人非死即傷。 她白著臉,知道沒有時間猶豫,也不能心軟,四周的每個人都在浴血奮戰,殺得眼紅流汗。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瞭解這艘船是戰場,一直都是。 在這上頭,不是傷人,就是被傷,沒有第三種選擇;她想活下去,就只能選擇反擊。 她要活下去! 漫天鮮血在空中飛灑,她像只浴血的蝴蝶飛舞著;她看見那些人眼中的驚恐,感覺到對方的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她很害怕,持劍的手卻穩定異常,清楚的感覺到由劍身傳來切肉劃骨的震動。 戰鬥在半刻中便結束,他們這一方勝了。 那一天,陽光也是這般燦爛,劍尖上的血珠通透明亮,那樣的豔紅,詭譎美麗的讓人心顫……默兒擦去劍上的血珠,將軟劍收起纏回腰上。 這麼多年來,她始終記得他曾說過的那些話。 「這艘船上沒有廢物!要是你只會呆呆的讓人砍,就給我趁早下船去!」 「在這裡,你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不當奶娘!」 「不要以為你是女人就有特例,想留下來吃飯就得工作!」 「這是海盜船,不是商船,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你最好回戰家去!」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語,她都記得。這些年來,她總聽到他不斷的強調,他們是海盜,他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在這裡不能心軟、不能猶疑,因為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下,依舊存在著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在大海上,只有強者才能存活。 她抬起頭,仰望萬里晴空,深吸了一口氣。當她閉上眼,腦海中依然只盤旋著他說話時,瞳眸中的冷酷無情。 「我想到辦法了。」 第二天晚上,韋劍心在自個兒艙房召集了那幾個沒良心的哥兒們,嚴正宣佈。 「什麼辦法?」賭鬼張把玩著手中骰子,靠在牆邊問。 「要老大自己甘願去把默兒找回來。」他胸有成竹,笑眯眯的說。 「去!我還以為你有啥好辦法哩。」賭鬼張翻了個白眼啐道。 「不可能,不可能!」胖叔聞言也猛搖肥臉,「要老大自己去找女人,除非天塌了!」 蘭生沒說什麼,但蹙起了眉。 「這你們就不懂了。默兒是老大的女人,相信這事兒大夥兒都知道,對吧?」韋劍心咧嘴笑問。 幾個人點了點頭,對此事皆無異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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