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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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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天收起繡袋,看見眼前年輕人耳上的海龍環。那只環曾是他的,他給了一個女人,一個名喚楚憐的女人。 「為什麼?」楚恨天緊握著劍,憤恨的冷聲質問,「既然你離開了,為什麼還收著她的繡袋?」 戰天定定的看著該是他兒子的年輕人,緩緩回道:「我沒有離開,離開的是她,因為她愛的並不是我。」 「你胡說!」他揚眉怒斥。 「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馬,她卻在十六歲時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但那人在戰場上死了,所以憐兒在家裡的安排下嫁給了我。兩年後,那應該已經死在戰場上的人卻回來了。」戰天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才繼續道:「她無法在我們兩人之中做抉擇,憐兒覺得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我,所以她走了。」 楚恨天渾身一震,臉色蒼白的退了一步。 「我後來才知道她已懷了身孕。我找了她許多年,當我找到你們曾住的村落時,她已經死了,村裡沒人知道你去了何處。我知道她幫你取名為恨天,我不怪她恨我。」 楚恨天震懾地再退一步,突然想起兒時和娘的對話。 「娘,你為什麼幫我取名為恨天?」 「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老天爺對我太不公平了……」 當他後來知道自己的爹是戰天時,他直覺以為娘是恨爹,所以才會取這個名,現在才恍然明瞭,娘不是恨爹,是恨天啊,恨老天爺對她的作弄,恨老天爺對她的不公! 因為……老天爺對我太不公平了……其中迴響著娘的話音,楚恨天不由得慘白著臉再退一步。 這些年來,他究竟在幹些什麼啊?! 他看著這幾年來一直恨著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再退了一步。 下一瞬,他突地收起劍、施展輕功轉身離去! 從那天起,他沒再搶劫戰家的商船,經年在海上流浪。他毫無目標地帶著手下行走南洋、游遍四海,三年後,當他回到大唐時,戰天已經過世了。 他回村裡祭拜娘,鄰人卻拿了一包東西給他。 那是一封信,及一塊雕了龍的黑玉。 他可以憑那塊黑玉去繼承海龍戰家,但他沒有,只是將黑玉戴上。回到船上後,他開始搶劫海盜,幫戰家在海上清出了一條乾淨的海路。 他曾經幾次去看那繼承戰家的小妹戰青,她將戰家經營得很好,她很堅強,堅強得讓他想欺負她,但也堅強得讓他覺得有些驕傲。 可笑的是,在他終於勉強算是改邪歸正的那一年,卻被官府在岸上設陷埋伏,將他這聲名狼藉的惡盜逮著,並在地牢裡關了近一年。 當胖叔及韋哥兒他們幾個終於在秋決前將他救了出來,他卻因在牢裡關了太久,而對幽閉的空間感到恐懼…… 然後,他在海龍島遇見了她。 是他的默兒在夜裡轉移了他的注意,是他的默兒夜夜笨拙的練劍聲,讓他清楚自己可以輕而易舉破門而去,用不著害怕四面不會動的牆壁。 也是她,讓他得以安然待在室內,不再覺得難以呼吸。 他從來不肯承認她幫助他度過了那段害怕黑暗的日子,但事實是,他很高興那個小啞巴總會在夜半時分抱著那把破爛劍敲他的艙門。 他知道她是故意挑那時間的,因為她清楚他的恐懼。 恍惚中,他看見她血色盡失的小臉在眼前浮動,不由得喃喃喚著她的名:「默兒,默兒……」 「老大?」韋劍心爬上另一枝幹,擔心的看著醉昏的頭兒。 喝光了第二十五壇霹靂春之後,楚恨天終於醉得開始胡言亂語了。 「老大,你還好吧?」韋劍心見楚恨天快滑下樹幹,趕忙拉住他,將他扶下樹去。 楚恨天茫然的看著韋劍心,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醉醺醺忿忿然的問:「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肯和我說?只要一句話,一句話我就會幫她報仇,她卻什麼都沒提過!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讓步了,她還是堅持要嫁?」 我哪知?! 韋劍心暗歎倒黴,無奈的搪塞道:「報仇當然要自己來啊!如果假手他人,那還報個屁仇啊?」 楚恨天聞言一震,整個人像被雷打到似的。 突然間,他回想起這些年來自己所說過的話——他一向教她要有仇報仇、要以牙還牙、要不擇手段、要自己搞定自己的麻煩! 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為了報仇,她不擇手段的要嫁給仇人的兒子,甚至寧願冒險也不肯向他求援! 一股寒意突地在四肢擴散,記憶如潮水般湧入昏沉的腦海……她在吐,在那場海戰之後。她染血的雙手攀在船舷,整個人趴在船邊對著大海吐,吐出了胃中所有殘存的食物。 他看見她在吐,看見她的顫抖,看見她慘白的臉色,他卻沒多加關注,不肯承認自己關心她,只是咒駡著她所增加的麻煩。 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不該教你練劍的……我不該讓你留在船上的……」他臉色蒼白,閉上眼痛苦的低喃,恨自己當時的愚蠢和殘忍。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他太慢承認自己在乎她,太慢去調查她的身世,當他終於找出她夜夜夢魘的原因,他早已做出太多不可挽回的事。 他教她拿劍,他逼她傷人,他告訴她那是生存之道! 她的噩夢連連,他也得算上一份! 這十數年中,他加深了她的夢魘,一次又一次的,讓她的雙手——染上鮮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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