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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蕭正德微笑:「這是你第一次沒有反駁我。」

  「因為你的話很對,我無法反駁。」謝寒萼坦率的回答。

  蕭正德笑起來,這就是他所喜歡的女人了,雖然不認同他的做法,卻坦率地承認事實;自然得連心中的喜惡愛恨都不屑掩飾。他生平見識過無數女人,卻只有她如此撩動他剛硬的心,他未來的皇后,舍其還誰……

  有時候,謝寒萼真的很迷惑,迷惑于蕭正德異樣的溫柔與體貼,沒有明確表白,卻又處處讓她感覺到他熾熱的愛火。

  短短的一個月內,幾乎建康的人都知道她——謝寒萼就是臨賀王最寵愛的女人。

  這傳遍全城的緋聞令她不悅,卻無法反駁。因為,蕭正德真的對她很好。

  為了安撫她悲傷的情緒,他甚至購下城東的大片土地為她興建「梅苑」。還未建成,就已特地從蘇杭,揚州等地移植大量的梅花。

  蕭正德甚至像孩子般纏著她,帶她出席各種宴席,以使她無暇悲傷或思念……

  皇宮,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聖地,她卻由於蕭正德的關係得以出入自如。也見到了平常百姓心中的神祗——梁武帝。

  武帝蕭衍是個溫和慈愛的君主,清心寡欲有如一位修行多年的得道高僧。但面對他,謝寒萼卻興不起以往的尊崇,反可憐他枯木死水般的孤寂。

  太子蕭綱並不像蕭正德所說般其蠢如豬,而是一個才識出眾,驚才絕豔的人。可惜他的才華並沒有用於治理朝政,關懷民生,反而領著一群宮廷文人用華麗詞藻堆砌出綺麗卻空洞的宮體詩。那些放蕩的詩極盡淫穢地描寫女人的衣領,繡鞋、枕、席、衾、帳等,這種極度變態的淫聲媚態,令謝寒萼極其厭惡。

  時間就在這種無聊的繁忙中匆匆溜走。

  春暖花開時,武帝封侯景為大將軍,河南王,都督河南諸軍事,大行台。但侯景竟未親至建康謝恩領封,只派了他的親信子弟侯伯宣到梁。

  翌夜,蕭正德設宴替侯伯宣接風洗塵。那是謝寒萼所見過最大排場的宴會。方圓幾十畝的豪宅裡燈火通明,上千的達官貴人齊集。衣香鬢影,燈紅酒綠,令謝寒萼眼花繚亂,厭惡至極,尤其是那個侯伯宣更是令她噁心。

  侯伯宣體胖魁梧,是個標準的北方大漢,有著令她膽顫心驚的兇惡與戾氣,即便是對人笑臉相迎時也有掩不去的凶相。

  謝寒萼掩住口悄悄地打著呵欠,索性連笑容也欠奉。

  歌停舞歇,溫鳳歧捧琴而出,仍是一塵不染的白衣。

  謝寒萼沒有忽略她身邊的劉秋韻忽然垂頭,眼底眉梢,羞澀之情一閃而逝。她不是傻子,她完全可以感覺出她繼母和溫鳳歧之間,有那麼一點若有若無,似斷似連的情愫。在父權夫綱盛行的時代,這麼一絲一點的情意已足以令一個貞節烈女背上蕩女淫婦的罪名,野蠻點兒怕要受族規處置——被浸豬籠了!

  謝寒萼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她那羞怯膽小的繼母只不過想想,什麼都沒做,就算她有一天跟著溫鳳歧跑了,她都不會奇怪,反而視作理所應當。很公平啊!她父親也有很多女人呢!一個不忠誠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要求他的伴侶忠貞如一呢?

  劉秋韻低著頭,用心聆聽他的樂聲,卻不敢抬頭望他一眼。

  她自幼精通樂理,卻從未聽過他這樣的琴聲。那已不是琴弦的妙音,更是他的心在歌唱,唱著愛的旋律。

  狂跳的心和著他的旋律,有一種飄飄欲仙的幸福感漲滿她的胸膛。

  謝寒萼低歎。這世上的女人為什麼總是命苦?難道真的沒有一段戀情完美無瑕?

  她歎息抬頭,驚見侯伯宣醜惡的面容。

  好噁心呀!她撇起嘴,真是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中有那麼強烈的淫穢色欲,簡直要流下口水了。

  她不屑地揚眉,忽地醒悟侯伯宣流口水的對象竟是——溫鳳歧!她不禁詫異。

  忽聽候伯宣大笑道:「好妙的琴音,好美的人兒,就是昔日龍陽君也不過如此吧!」

  果然如此,謝寒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琴聲停歇。溫鳳歧蒼白著臉,施禮告退,卻被侯伯宣一把拉住:「美人兒,急什麼呢?陪我坐坐,喝杯酒。」

  溫鳳歧瞪著侯伯宣撫弄著他的手,臉色愈加蒼白:「將軍請自重。」

  「本將軍多重連自己都不知道呢!」侯伯宣玩笑似的大笑,揉著他細膩的手指:「不如美人兒你來稱稱本將軍有多重吧!」

  掙不開他的手,溫鳳歧的臉驀地火燒一樣紅了起來:「將軍放手,在下要告辭了。」

  「放了手,你逃得無影無蹤,本將軍上哪兒找你去呀!」侯伯宣淫笑著,揚聲道,「王爺,你將這美人兒賜了卑職吧!」

  「這……」蕭正德看看瞪他的謝寒萼,沉吟道,「溫鳳歧乃罪臣之子,名列宮中樂府之列,本王不好作主。」

  「這個簡單!」侯伯宣大笑,手上用力。溫鳳歧哀叫——聲,血水沁出衣袖,「這溫鳳歧右手已斷,再也無法彈琴了,王爺還是將他賞賜給卑職吧!」

  蕭正德皺眉,正要說話。謝寒萼急出聲叫道:「蕭正德!」

  橫她一眼,蕭正德面帶慍色:「你該回去休息了。」

  「不!我要看看你究竟會怎麼做。」

  怎麼做?蕭正德皺起眉,他能怎麼做!溫鳳歧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樂師,大樑要多少有多少!他怎麼能為這個一個小小的樂師得罪他尚需仰仗的侯伯宣呢?

  「陸大人。」他望向躬身站起的官員,「溫鳳歧手臂折斷,已無法撫琴。明天,你就除去他的名字,將他賜于侯將軍做家奴。」

  「你不能這樣做!」謝寒萼大叫,在死樣的靜寂中震撼人心。

  蕭正德回首望她,冰一樣冷的眼燃起怒意。

  「王爺,你身邊的女人似乎不太懂得禮貌呀!」侯伯宣冷笑著,扯住溫鳳歧的頭髮,「如何使寵物變得溫順,討人喜歡,王爺還應向卑職請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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