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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傷?」她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而後略帶迷糊地憨氣一笑,「沒關係,不疼的。」最近時常會感到不支乏力,小小的碰撞都會導致青紅淤血,或許是濫用內丹的次數太多,身體有些承受不了了吧?

  「別瞞我!」一想到她剛才吐血暈倒的模樣他的心口就是一陣絞痛。他不能承受一丁點失去她的風險!

  他在為她難過嗎?他在擔心害怕嗎?

  她柔柔地笑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偎在他的懷中,輕道:「你心疼虎兒了嗎?」真奇怪,明明在笑,明明心裡好高興,她為什麼會想哭呢?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沾濕他厚實的臂彎。

  「虎兒,你別嚇我!」他有些顫抖地捧住她滿是淚痕的臉,俊臉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慌。

  「如果虎兒死了,也會難過嗎?」

  「虎兒!」

  他的聲音那麼焦急,叫著她遠古的名字。她心裡有一道傷口,很深很深,從未好過,也無法快樂。即使是在笑,那傷口仍扯著痛,仍流著血。

  一切都乾坤倒轉了,她再也不會聽到他那句冰涼的話,「虎兒不行了。」仿佛她的死去,只像是破了一件不新不舊的衣服般無足輕重。愛上人類,是孽,撲殺人類,是罪。她的罪孽太深太重,所以該被亂刀砍死,所以生生世世不得為人。

  而他,救了她。

  他說他叫尉荀。

  琥珀含淚一笑,從他的懷中站起來,立於床上高高地看著他,道:「虎兒很好,不會死,要陪尉荀很久很久!」

  他動情地一把抱住她,將頭埋人她的胸前,動容道:「傻虎兒,就算是為了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他不善於關心人,總是無法知道她是否高興,而她又話少。如果不是尉成言提起,他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她身體不適。御醫竟說她是積勞成疾,過分體虛!若非親見,她也一定不會說出自己暈倒吐血的事,他一想到就不寒而慄。

  「嗯!」她笑著點頭。

  「真的沒事?」他心驚地扶起她剛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面又多了一圈淤痕,「你的身體……」他剛才並沒用多大力,怎會淤青了呢?

  「體質是這樣,不痛的。」她不會再讓他擔心了,她想讓他快樂!

  「是嗎?」他俯身輕吻她腕上的淤傷,細密而纏綿,而後緊抱住她,喃道,「不要讓我失去你!」

  「虎兒會留在尉荀身邊。」再也感覺不到被厭惡,他的身邊透明而清晰,讓她覺得好安全好舒服。

  「乖。」他將她抱上床,溫柔地吻她,「虎兒,我愛你。」

  「虎兒也愛尉荀。」他的臂膀好大,他的氣息好熱,像是可以容納她所有的依戀。

  「現在可以嗎?身上疼嗎?」他一手輕輕撩開她的衣襟,同樣也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看到了深淺不一的淤青。以前都是在夜裡要她,什麼也看不見,而她從來不會叫一聲疼。不知道她的肌膚這麼脆弱,她常常能令他失控,而她的柔順又使他根本沒想到要克制一下自己的力道。他可是習武之人,她怎堪折騰啊!

  這女人,貼心得讓他心疼!

  「對不起,對不起……」他邊說邊輕柔地親吻她的青淤,連抱住她的力道也是小小的,「我會輕輕的……」

  他的臉,脫去了銳氣,變得柔和而深情。

  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七章

  先皇辭世,太子繼位,舉國上下一片沸騰。朝中又有某些耍弄權術之人,妄想乘機添亂,但政黨之爭才剛起個頭,便被全盤撲滅,不少朝中重臣牽連進來,由此末路。

  然尉荀此時正在家中休養,尉行剛又暫時無心于朝政,所以並未與任何一方多有消息,免去了爭端。

  不久,尉荀傷好,面見新帝,官升二品為正,更見器重。

  誅事如此。

  塵埃落定。

  「荀兒。」尉行剛看著挺拔俊朗如昔的愛子,不禁紅了老眼,邊點頭邊重重地拍了拍尉荀的肩膀,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原本,他已是做好了失去這個兒子的準備了。那樣觸目驚心的傷勢,那樣撕心裂的哀嚎,他以為他會就此真的廢了。他畢生的心血、最大的驕傲也由此而灰飛煙滅了。町是……不愧是他引以為傲的兒子!男子漢大丈夫,熬過痛苦,非但不怯懦畏縮,反倒還比往日更添一份英武和堅毅。

  「是啊!荀兒。」尉大人也欣慰一笑。

  「二哥……」尉晴娟含著淚,注視著尉荀,忽地跪了下去,哭道,「二哥你原諒我!」

  「娟兒?」尉夫人不解地想拉起她,卻被她躲開,「娟兒,有事起來好好說,荀兒哪能真怪你?」

  「二哥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她哽咽著扯住他的衣袍下擺,「娟兒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昏倒,二哥你別不理我……」在這個家裡,她最在乎的便是尉荀。他什麼都會,才能卓絕,他不僅是她的兄長,更是她的憧憬!那時她是太驚訝,才會昏了過去,可是她不想被二哥討厭!「起來。」尉荀從她手中拉出衣袍,淡道。「二哥?」她淚眼模糊地抬起臉。「還要我扶你嗎?」淡淡的語氣,像是不帶一絲感情,卻感動得尉晴娟又笑又哭地站了起來。她知道他是不介懷了,但她以後一定要更小心,絕不再做惹他生氣的事了。

  尉成言坐在一旁,看了看尉夫人,又看了看晴娟,最後不太自然地將視線轉向尉荀,幾次欲言又止,才開口道:「荀弟,我……」

  「我先回房了。」尉荀冷著張臉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離開。

  這算什麼?覲見回來,一家人坐在大廳等他,然後鼓勵的鼓勵,道歉的道歉,像是開慶功宴一樣。而他也不過是傷勢復原又升了官職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要怪他與家人格格不入,他們竟然能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棄之不顧,又憑什麼在他傷好後說些感人肺腑的話呢?

  感情,不是靠言語來傳遞的。有時只是一個溫柔的眼神,一雙扶持的手,便讓人感到了無盡的溫馨。

  或者,回避痛苦,迎接欣喜,就是人的本性。他無權苛責他們。在這家中,並沒有誰虧欠他。是男人,就要有獨自面對一切的勇氣。

  包括幸福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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