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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習……」

  「相信我,正常人一天至少要睡四個時辰以上,不要當自己是神仙。以前不按時睡已經夠糟糕了,養成了習慣也得改掉。最好每天再增加半個時辰的午睡。只有休息好了,辦事才會事倍功半,知道嗎?」

  「官若盈……」

  「叫我盈兒。」

  「盈兒。這事得從長計議,但午睡是不考慮的。這陣子因為有件事非常棘手,非得讓我親自出面,並不是一直這麼晚才睡的。」這是在他擔任青日山莊的莊主後第一次向人解釋,因為不論他是作為一家之主還是一莊之主,都是說一不二的,從沒有人能、也沒有人敢試圖改變他的主意。可現在面對的是自己的妻子,她不為私利,而是關心他,這令他無可反駁。從小到大,第一次認真地聽一個女人說話,也第一次放任自己去相信她;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在擔心他的身體。

  「你說的喔!那就得儘快。」她雀躍地親親他的臉頰,以茲鼓勵。她猜得沒錯,明著他是莊主,房門一關,輕言軟語,就太好搞定啦!

  「盈兒。」他不禁動情地抬頭吻住她的唇,「今晚可不可以……」

  正在這時——

  「莊主!夫人!熱水……」青蓮大咧咧從門外闖入,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又往外退,「奴婢該死!請主子們繼、繼續……」

  「青蓮!不用走了!」官若盈叫住她後,早低頭沖面有尷尬的陸文拓耳語道:「不行,你今天太累了,快洗澡去。」

  呼!好險!她現在可一點準備也沒有呢!

  第四章

  光陰飛走。

  原來不論生活在哪個朝代,哪個地方,時間都會一如繼往地推著你向前,迫使你去結識新的人,迎接那些新發生的事情,也迫使你去遺忘。

  對於永不認輸的官若盈而言,她總能在很短的時間裡適應不同的環境,即使其中有不利因素,她也能輕易地解決掉,將形勢牢牢握在手中。但是,連她自己也感覺到了,她再也不是原來的她了,她變了。

  那個世界,仿佛被寄存於遙遠的回憶中。存摺握在手上,時時掛念,而實物卻碰觸不到。在那個世界中,生活就像是蒙著面紗走迷宮。迷宮很大,要不停地走,走到了不同的地方,遇見了不同的人,又交了不同的朋友。曾試圖待以真心,結果回報的總是隔在面紗後的冷漠。出口的曙光總是一閃即逝,而經常的,總是很冷,很暗,很想哭。那時的她,並不以為苦,也不以為累,只是麻木,但又不夠麻木,於是她又選擇了逃避與尋覓,然後,她來到了這裡。

  是這樣的吧?

  人如果一生下來就背負著世故與羞恥,也就並不覺得有什麼痛苦,直到有一天,有幸結識到純真與榮耀,才會分辨出真與偽,幸福與快樂,學武的人練腿力,總是綁上沉沉的沙袋,禦後,方才覺得身輕如雁。是的,這就是對比。所以她拒絕再給自己留戀那個世界的理由,她只想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

  當然,這兒也不是什麼都盡如人意啦!例如青蓮的過分盡忠職守、跟前跟後,就很令她吃不消。但是呢,俗語有雲:「山不轉,路轉」,辦法也是人想的。瞧,她這不是順利地溜了出來麼?

  提心吊膽地奔了好久,直到認為青蓮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找到自己了,她才放下心,大膽地慢步於草場上。

  陸家主要是以經商為支柱,建牧場不過是略有小補,且養馬專門是供應到朝廷軍隊中作為戰馬的。官若盈就曾見過那些馬,膘肥體壯的,比那些旅遊景點提供的觀光馬不知大了多少倍,都過人高了,怪嚇人的。不過今天倒怪了,這片草場靜悄悄的,一匹馬也瞧不見。

  但這樣更好!官若盈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這麼藍的天空!這麼白的雲朵!這麼清新的空氣!沒有濃煙,沒有高樓,沒有瘴氣!草兒綠得油亮,像能掐出水來,一絲塵埃也不見!她興奮地大笑出聲,在潔淨的天地之間不斷地轉著圈子。許久許久,她倒在了草地上。

  臉上是什麼東西涼涼的?她用手一抹,放人口中輕嘗,鹹的。哦,是淚水。淚水?她怎麼哭了?官若盈緩緩地坐了起身。一陣輕風從耳畔溜過,吹起縷縷髮絲,她抬起頭,接受著這新春的微風在她臉上的綿綿輕撫。一顆心像被什麼打濕了,一直沉,一直沉……

  如果她沒有來到這裡,如果她不曾見過這片天地,她一定不敢相信在黃河的中下游,曾經存在著這樣的一個地方!可到了現代,人類卻是如何地將這條母親河糟蹋得面目全非、千瘡百孔呵!她的心在痛,在懺悔。然而不論她有多麼激動,歷史的齒輪,也將會在千千萬萬雙無奈的眼光中,緩緩轉動。這是進步,也是滅亡。

  整一個下午,官若盈就在感動、憤慨、沉思與欣喜中悠悠度過。當她回神,早已是夕陽流金、彩霞滿天了。她這會兒終於瞭解,為什麼古人會有「天圓地方』』之說了。因為就直觀而言,地平面無限向外延伸,而燒紅了天際就像是與地面的盡頭相接,恰是一個圓圓的罩子扣在地面上。以前不覺得,那是因為她生活在南方,從來沒有到過廣褒無垠的草原。看來讀萬卷書,不行萬里路,說什麼也像是高調空談哪!

  官若盈自嘲地笑笑,她決定不想那些閒事了,今天中午還約了陸文拓晚上一塊兒用膳呢!雖然他不一定會到,但她還是早點回去的好。想起來就氣,自他那天答應「從長計議」已經過了大半個月,雖然常在一起用膳,但夜裡還是很晚才歸,害她慪得半死。看來也該再找個機會對他再教育一番了。

  她率性地從草地上一躍而起,隨後拍拍屁股上的草灰,打算回莊。然而環首四顧,哪兒才是青日山莊的方向?

  如果日落那方為西方,那青日山莊又是哪一方?她只記得自己為了躲青蓮而拼命地溜,到了草場之後又轉了很多圈子,怎麼一下子,會走了這麼遠?!怎麼辦?她該往哪兒走?

  官若盈形單影隻地立於茫茫草原,不知所歸。

  而夜幕,已然悄悄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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