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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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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老毛病了,你給我……」他想推開她,一時卻使不上力。 「噓!」輕輕地環住他的腰,一點心疼莫名地佔據了她的心房,「我們是夫妻啊!本就應該同進退不是嗎?我變了,你能感覺到的,是不是?以前的事,不論是什麼『席恒』,還是什麼『共識』,我們統統丟開,好嗎?從今天起,我是你一心一意的妻子,而你是我丈夫,我們是一體的,可以嗎?」 他看著她抬高的俏臉,那雙烏黑的眼睛,正水盈盈地看著他,他不自覺地深深被迷惑了。 「拓,回房了。好不好?」她將雙臂繞到他頸後,小臉如貓兒一樣地磨蹭著他的頸窩。「以後我們也不再分房了。」 感覺到他幾不可見地輕輕點頭時,官若盈埋在他胸前露出個得逞的笑。看來,撒嬌功還真是古今通用啊!只是,從未有過性經驗的她,也許就快開葷了。唉!算了,反正自己丈夫,遲早的事兒。 翌日,清晨。 官若盈在鳥啼聲中,張開了惺松的睡眼。正想滿足地伸個懶腰時,她發現自己的右臂被什麼重物壓住。低頭一看,是他沉沉的睡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情悄悄地佔據了她許久都波瀾不興的心,令她覺得好奇妙,好溫暖,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額,手臂收得更緊。 細細地描摹著他陌生卻親切的五官,她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眼下的陰影,他很久都不曾合眼了吧?昨天夜裡多虧他,她才睡得好飽,而沾枕即睡的他此時卻仍是未醒,真可憐。她不懂,這麼一個初見的男人,為什麼會給她如此強烈的感覺。她悸動、心疼,這在一天之前無疑還是天方夜譚。在她的生命中,曾有那麼多的男性出現,而她除了厭惡與麻木之外,就只會因一時的興味而心動。可那樣的心動太短暫,只一轉身,她又恢復原有的冷漠與自私。她不是草率的人,更不信一見鍾情。但為什麼袁至涵在六年中對她的百般疼愛都不曾喚起的感動會在一夜之間襲上心房呢?只是這樣默默地凝視著這個人,她就好滿足、好溫暖、好充實。然而,不論原因如何,她惟一肯定的是:至少現在,她需要他! 此時,門外—— 「大總管,您跑那麼急上那兒去呀!」是青蓮的聲音。 「糟啦!莊主不見了!枕寒樓裡找不著人,我去二爺那邊問問!」 官若盈聞言不禁失笑,忙喚青蓮進來。 「夫人!奴婢給……」 「小聲點!」她想挪動一下身子,卻發覺右臂已經完全麻了,只得以左手示意青蓮上前來,「現在幾時了?」 「卯……卯時。」青蓮看見帳內多了一個人,頓時瞪大了雙眼,結巴了起來。 如果她沒記錯,五至七點為卯時,張總管這麼早就叫他起床了? 「青蓮,你待會兒去追回張總管,說莊主在我這兒。還有,今天上午若無要事,讓他別來打擾莊主。另外,你讓夏荷問問廚娘,看看有什麼藥膳適合給莊主補補身子,知道了嗎?」看著一向精明能幹的青蓮一下子呆住了,她著實有些不放心。 「知、知道了。」青蓮轉身要走,又忽地折回,像一下悟出什麼心得,湊上前曖昧地悄聲說:「嘿嘿!昨兒個夜裡,夫人累了莊主吧?」語畢,一溜煙地跑了。 「這死丫頭!」她臉紅地低聲罵道。酣睡中的陸文拓像察覺出有人吵他,不悅地嘟噥一聲,將頭更深地埋人她懷裡,孩子氣地磨蹭兩下,又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官若盈的眼光頓時放柔。如果一個人能在一眼愛上一幅畫,能一眼憐惜上一個嬰孩,那又為何不能一眼喜歡上一個人呢? 她淺笑了,抱著他合上雙眼。 不為什麼。畫是死的,一紙分優劣,嬰孩是無垢的,沒有正反之分,而人是活的,是多變的,只一眼絕對不能瞭解透徹!她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可憐,才會認為自己喜歡他,那個不辨是非的傢伙! 「呼!」長長地籲了口氣,官若盈重重地往貴妃椅上一倒,他真是氣死她了!前一刻還溫溫馴馴地睡在她懷裡,下一秒,眼一睜,翻臉就不認人。只知道自顧自地穿衣服,然後叫張總管進來,還當著一屋下人的面說什麼「我希望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婦道人家自作主張。」板著個臉,藥膳也不吃,就揚長而去了。 這算什麼嘛!他懂不懂別人的一片苦心啊!婦道人家就不是人了?!他媽也還是婦道人家呢!她快被這句話氣到吐血了,這男人說翻臉就翻臉,害她從上午一直悶到晚上。 不過,她倒是挖掘到他一個優點了。陸文拓不很帥是事實,但今早他整裝而立的樣子,還真讓人心動不已。頭戴軟腳襆頭的他,身穿圓領袍衫,腰束革帶,足登烏皮靴,正色而立。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氣質這麼儒雅高貴的人,差點當場就露了餡,被他發現她的覬覦。青蓮說,這樣還不算,幾年前他在長安為官時的氣派才嚇人呢!只站在那兒,讓所有人都忌憚得不敢發一言。今天沒發火,就是大幸了,如果平時誰敢自作主張打擾他理事,可沒這麼簡單。 理事?一個早晨不管事,青日山莊就倒了是不是?他認為他是不用休息的鐵人哪!真見鬼了,首次對人關心就落了個被狗咬的下場!不過,氣歸氣,她還沒不理智到沖他發火。但他害她面子掛不住的賬,還是要算的。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還怕自己的丈夫不成?他有他的怪氣,她官若盈也有她的堅持,不然在這兒,她還待得下去嗎? 晚膳時,官若盈令青蓮去叫陸文拓一塊吃飯,卻聽到他還未回莊的消息。 「你是說,他從上午出去,就一直沒用?」 「是的,聽人說,莊主早膳沒用就走了,大總管連護衛隨著出莊,現在沒回。」青蓮答到。 「是嗎?那這麼多菜,不又得自個兒吃了?青蓮,你把春、夏、秋、冬全叫進來,咱們一塊兒吃。」 「奴婢不敢。」青蓮忙惶恐地跪下。 「吃個飯有什麼敢不敢的?現在又沒外人,不是早說好了沒外人時誰都不用客氣嗎?難道主子身上流的血就是金液,奴才身上就全是鐵水?只是有少數人幸運一些,投胎到了富貴人家,其實說穿了,除去身份外,不都是一個人嗎?快去,糟蹋美食會遭天譴的!」官若盈推著她。 「……是。」青蓮忍住脫眶而出的淚水,出門叫人去了。她深切地感到夫人變了,她從官若盈八歲時便開始服侍她,但卻只有現在,才感到自己與她原來這麼親近。 見她們五個人都陸續地進來了,官若盈立刻道:「全都坐下,椅子不夠就去隔壁搬。我們今天要把菜給全吃完!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青蓮,斟酒,耶?少了碗筷?」 「我去拿!」青蓮一下就跑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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