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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的意中人就是傅昕臣。」在傅昕臣懷中,奴兒嬌癡地說出她自以為理所當然的話,一點害羞扭捏也沒有,對於她來說,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麼好遮掩的,只是聽到她的心語,傅昕臣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仿如她的話與他毫無關係一般。奇怪的是她也並不在意,繼續和焰娘說話,「你的意中人就是今早上那個人吧?」這麼明顯的事,即使她再不解世情,也可看出。

  一說到卿洵,焰娘立即眉開眼笑,點了點頭,道:「是啊,行了,我得走了,不然我的意中人又要跑得無影無蹤。」得到想要的結果,她不打算多留,免得妨礙人家培養感情。語畢,人已閃出樹洞,行了一小段距離,驀然想起一事,忙提高聲音道:「我叫焰娘。」

  難得投緣,總要讓這個天真女孩記住自己叫啥才好。這樣一個女孩,也難怪傅昕臣動心,只是恐怕她的情路不會順暢。

  傅昕臣和卿洵同樣死心眼,否則也不會在亡妻之後神志失常,四處挑惹是非達五年之久。怕是他愛上奴兒卻不願承認,欺人欺己。

  奴兒純真善良沒有心眼,只怕會吃些苦頭,自己得想個什麼法子幫幫她才好……

  唉,自己這邊都沒法子解決了,還為別人擔憂。人家起碼還有些意思,自己耗了九年卻毫無進展,算什麼一回事嘛,她越來越覺氣悶,腳下速度立時成倍增長。

  卿洵沒有追著傅昕臣而去,而是花錢將小店包了下來,準備長住,他知道博昕臣不會逃,以後要找他簡直是易如反掌。追蹤了這許多年,他一直沒有絲毫懷疑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但是直到真正見到傅昕臣,他才發覺竟一點殺意也興不起,尤其是在聽到那個女孩黯然神傷地承認傅昕臣的心意時。但是,答應過淨兒的事,他怎能失信,他對一個蕩婦也能嚴守承諾,何況對淨兒。

  對於傅昕臣這級數的高手,心中沒有殺意,想要取他的性命,簡直是比登天還難。自己既然花費了五年的功夫來追殺傅昕臣,自然不能功虧一簣。惟今之計,只有等待,等待淨兒的忌辰,那一天殺傅昕臣,他將無所顧忌,無所不用其極。

  躺在小店後間的大通鋪上,卿洵閉目等待著焰娘的歸來。這一次他不打算再逃,與其浪費精力去做無用的事,還不如將所有的心神放在如何對付傅昕臣上。他再沒多一個五年可以拿來浪費。

  床上的被套床單都是新換的,雖然破舊,卻很乾淨,還散發出淡淡的藥草香味。這些都是卿洵囑小二收拾的,否則以他的潔癖程度,怎肯躺在這種地方,倒不如在山野之間露宿,還乾淨些。不過這幾年他的這個毛病已因焰娘的加入改變了太多,以前的他即使在出任務時也不會住客棧,要麼在一野外度過,要麼找到自己家的產業,那裡會有他專用的房間。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連眼皮也沒跳動一下,黑暗中一陣春鳳迎面來,一個軟綿綿的身子撲進了他懷裡。他沒躲,也沒回抱,只是默默地看著屋頂,看著屋頂外那無盡遠處,看著那已經有些模糊的嬌俏小臉。

  「你總是這樣。」焰娘輕掩小嘴打了個阿欠,抱怨道:「抱著人家想別的女人。」見他沒反應,她繼續道,「沒聽人說過嗎,要趁還能珍惜的時候,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

  卿洵聞言不僅有些想笑,這女人臉皮還真厚,自始至終,他就不曾認為她屬於自己,那個誓言只是被逼出來的。如果她肯主動退出他的生活,他不額手稱慶已是對得起她了,後悔莫及?別做夢了。

  懷裡傳來勻細的呼吸聲,幾日來為了追卿洵,焰娘一直沒好好地睡一覺,這時一沾床,便即睡了過去。

  卿洵首次沒乘她睡熟點她穴道跑掉,而是將她輕輕地移至身旁,與她相依而眠。她之於他,已不知應該算什麼了。

  第三日,下起雪來,巴掌大的雪片迷蒙了視野,封鎖了山道。卿洵並無絲毫焦急,很早的時候他就學會了忍耐,他有狼一般的耐力,靜候最佳時刻出擊,而非暴躁焦急,以至功敗垂成,他不能進山,傅昕臣自然也不能出來。

  小店中有現成的木柴及米糧乾菜,足夠兩人吃個把月的,對於卿洵、焰娘這類高手來說,平日二三天不吃不喝也無大礙,只是既然在這裡住下來,倒也沒必要如此虧待自己,一日一兩餐對於終日無所事事的兩人並不能算是麻煩。只是張羅飯菜的卻非焰娘,而是卿洵。多年來時分時聚的相處,對於焰娘的廚藝卿洵已深有領教,以他的不挑食程度也無法忍受,自然不敢再讓她糟糕食材,焰娘樂得享受卿洵難得的「體貼」。

  因為用心,再加上時間,焰娘幾乎快摸透卿洵這個在外人甚至父母兄弟眼中陰沉難解的「怪物」,他的潔癖對人而非物,他不喜歡人是因為人們拒絕給他表達善意的機會。他重承諾且對情執著,雖然一意孤行得不可理喻,冷酷殘狠得令人膽寒,但孤單寂寞的他卻讓她加倍心疼。越瞭解他,便越陷得深,以至到現在的無法自拔,她是用盡整個身心在愛著他呵,他可感覺到了?

  咚咚的敲門聲打斷焰娘的熱情癡望,起身去開門。

  一旁盤膝佯裝打坐的卿洵立覺渾身一輕。她的心思他早已明白,但是那又如何?先不說他早就心有所屬,只說她的出身,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他怎麼會將心放在她身上,而最最讓他難過的是,對於她的身體,他既嫌惡卻又渴望莫名,往往在碰過她之後,便要立即徹徹底底地清洗一番,將她的味道完全洗去,否則他會渾身難受,坐立難安。這樣的女人,他怎會動心。

  「焰,焰姑娘,這、這是野、野雞……」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發抖的聲音,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太緊張,卿洵張目望去,卻只看見焰娘窈窕的背影及飄飛的雪。

  「奴知道這是雞。」焰娘含笑嬌媚的聲音傳進卿洵耳中,令他胸口升起一股悶氣,「大哥,有事嗎?」她明知故問,絲毫沒有讓來人進屋的意思。而事實上,也沒人敢進來,這些日子常發生這種事,鎮上男人都想接近她,偷偷看她,卻又害怕卿洵,女人心中不滿生氣,卻也只能忍著,只因有卿河鎮著,誰也不敢亂來。她們不知道的是,卿洵根本不會管她死活。

  「我、我……送給你。」男人將捆住的雞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放,連遞到她手裡的勇氣也沒有,轉身就往雪裡沖。

  焰娘不由嬌笑出聲,膩聲道:「多謝大哥!」聲音遠遠傳出去,落進那人耳中,喜得他不由手舞足蹈,只差沒引吭高歌了。

  焰娘彎身拾起雞,關上門時不由幽幽歎了口氣。這些男人心裡想什麼,她難道不明白嗎?可是即使是這種想法,在卿洵身上也是不可能的,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主動親近他,甚至強迫他。可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還有起碼的自尊心,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她只是一直心無旁騖地追逐著他那顆幾乎遙不可見的心,不敢停下來好好想想。

  回過身,正對上卿洵冰冷的目光,焰娘心中一跳,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眼神這麼嚇人。臉上忙浮起媚笑,將雞丟在角落裡,雞撲撲拍了兩下翅膀,動了一動便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卿郎?」焰娘嫋娜地來到卿洵身前,坐進他懷裡,吐氣如蘭地貼近他的唇,卻見他頭微仰,避了開來,目光中透出讓焰娘羞慚的不屑,卻什麼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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