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棄女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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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方草叢沙沙一動,傅昕臣心念微起,右掌已擊了出去,掌風到處,一隻灰色的野兔從中躍了出來,向前急急逃躍。 本待一掌將之擊斃,以為今日之食,舉掌處,傅昕臣突然童心大起,展開腳力與兔子賽起跑來,「小兔啊小兔,我也不用輕功欺侮你,如果今日你能勝過我這一雙腿,我就放了你。」他微笑著低語,果真不用輕功,大步邁處,唬唬有聲,卻也毫不含糊。似乎聽得懂他的話,小兔奔得更快,在草叢中東竄西竄,迅捷異常。 「你倒狡猾!」傅昕臣大笑,跟著兔子盡往崎嶇難行之處跑去。 一味地緊追不捨,令傅昕臣仿似回到了少年的時候,逐兔追馬,展盡渾身解數,只因好勝心驅使。後來輕功漸高,再無一物能逃出他的掌心,方才意興索然不與走獸追逐,轉而瞄向飛禽,一弓一箭,一石一草,一掌一拳,再加上無比的意志與耐性,天空中的鳥獸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因為如此,他十六歲初入江湖就顯得桀驁不馴,但真正令他冷漠不群的是獸性與人性的強烈反差。習慣了簡單直接的生存方式,在卑劣的人性面前,他好幾次險些喪命,因而造就了他之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出道六年,二十二歲的他建立了自己的龐大勢力範圍,令江湖人聞風色變,然而同時也將自己鎖進了自己打造的牢籠之內,與快樂遠離。直至淨兒出現,他方才開始另一種生活,雖不能瀟灑隨性,卻也甜蜜幸福。但隨之而來的五年卻是他想也不願再想的。 沒想到在嘗盡紅塵中的酸苦辣之後,於而立之年,他又能回到初時的生活,真令人百感交集。 傅昕臣腳下不停,翻過一堆嶙峋的岩石之後,驀見小兔正鑽向石下荒草掩蓋的洞中。也未考慮,長嘯聲中淩空躍起,一招蒼鷹搏兔,小兔已赫然在手,提著它的兩隻長耳,小兔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半眯著,竟然一動也不動。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原來是只母兔。」傅昕臣這才注意到小兔的肚子有些凸出,看來是有小寶寶了,「沒想到我傅昕臣竟會敗於你這只小畜牲手中。」 自嘲地一笑,他將小兔放於地下,「去吧,我輸了。」 小兔一得自由,後足一蹬,「嗖」地鑽入洞中,消失不見。 原來方才他追得興起,眼見小兔就要鑽進洞中,一時情急,竟用上了功夫,故就算抓住小兔,亦是他輸。 搖了搖頭,傅昕臣環目四顧,赫然發覺自己正處於木屋之後的半山腰上,這地方怪石嶙峋,雜草叢生,十分難行。初時追兔子追得忘情,什麼也沒注意到,此時才想起這裡他從未來過,而葉青鴻似乎也從不到這裡,或許是太難走的緣故吧。 待要尋路下山,卻找不到一處可落腳的地方,他不禁懷疑自己沒用輕功是怎麼上來的。無奈之下,只能提氣縱躍,撿怪石處借力,往山下行走,途經一傾斜伸入山腹的大石窟,陣陣明涼之氣從中散出,也沒瞧清裡面是何模樣,人已到了山腳下。 經過竹林時,只聽嗖嗖有聲,抬眼看去,竟然是一條長有三尺,通體翠綠的青竹絲蛇環於竹上,一半身子昂揚著,向他兇猛地吐著信子。 「找死。」傅昕臣一聲冷哼,袍袖揮處,青竹絲被震向空中,「撲」地落在鋪滿竹葉的地步,扭了幾扭,便再不動彈。他上前撿起死蛇,穿林而過。 這裡的蛇不是普通的多,他來此數月,殺蛇不止數百條,那丫頭不知怎能在此常年居住,而不被蛇噬。可見這世上之事,並非盡在情理之中。 葉青鴻受傷後,一日三餐皆由傅昕臣打理。傍晚時分,一鍋鮮美的蛇羹冒著騰騰的熱氣被端下了爐子。 「這是什麼肉?」葉青鴻接過傅昕臣盛給她的湯,嗅了嗅香氣,疑惑地問。這味兒可是她從未聞過的。 沒有理會,傅昕臣逕自吃得津津有味,蛇肉鮮美而滋補,冷了可不好吃。見他不答,葉青鴻也不以為意,喝了口湯,但覺美味無比,湯既如此好喝,肉想必也不難吃。想著,夾了一塊肉正要送入口中,卻驀地一僵,臉瞬間慘白,夾肉的手微微顫抖。 「蛇……」微弱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葉青鴻手一松,筷子與蛇肉一起向地上落去。 「浪費!」輕斥聲中,傅昕臣伸出筷子閃電般地夾住落蔔的蛇肉,放入口中,同時響起筷子落地的聲音。女人真是麻煩,不過是煮熟的蛇而已,有什麼可怕。 噁心的感覺夾雜著難言的悽楚湧上喉間,葉青鴻神色大變,踉蹌著奔出木屋,在廊旁大嘔特嘔。 傅昕臣隨後而出,兩手環胸倚在柱子上冷眼旁觀,直到── 「你吐夠沒有?」看她連膽汁都吐了出來,不就喝了幾口湯而已嘛,有那麼嚴重? 不行了,她吐得快要虛脫了,卻為什麼還覺得噁心,誰來救救她?傅昕臣一聲長歎,無奈地走上前,將手置於其背,緩緩地輸入真氣。 葉青鴻只覺一股暖暖的氣流由背而入,散往全身,渾身頓時暖洋洋的。緊繃的情緒漸漸緩和,嘔吐也隨之停了下來。 傅昕臣從水缸中舀了一瓢水遞給她,葉青鴻怔怔地接了,茫然地漱漱口,但漆黑的眸子中卻仍佈滿恐懼、傷心和厭惡,太多壓抑的記憶令她陷入一種毫無出路的夢魔之中,她拼命地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出來。不要,不要,她不要再過那種生活,不要! 「奴兒。」傅昕臣輕喚著她,她的神情讓他不忍。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顯露出自己的弱點,她並不是一無所懼的。 葉青鴻茫然地看向他,眼神空洞得嚇人,「傅昕臣。」看到他令人心安的容顏,一絲光彩閃過她的眸子,仿似抓住了什麼。她一把抱住他,緊緊地,就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傅昕臣。」她喚著,似乎單念著這個名字就能給她無比的勇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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