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郭晏光 > 愛情以外的日子 | 上頁 下頁


  媽咪的仰慕者眾多,我從來也沒見她對誰熱衷過。編號三是我看得較順眼,而媽咪恰好對他也不太冷淡的一個。其實媽咪那些個仰慕者,都不是等閒之輩,大多是事業有成,地位有型的那類。然而,也許正因為那些人大都少年得志、平步青雲,所以言談舉止間不免流露出一些驕人的傲氣,或者志得意滿的高張氣焰。對自己太有自信、信心滿坑滿谷不是什麼壞事,可是看在別人眼裡,卻囂張刺眼得厲害。

  我絕對欣賞自信十足的人,可是不是那一型的。說句不中聽的,他們的「不凡」,不過多半因為幸運地生長在富裕的家庭,父母用金錢將他們堆砌成材罷了!所謂天才,其實有九十九個需要靠栽培。這世界之所以大智大才的人如此稀少,泰半因為財富極度不均的關係;一文錢壓死一個天才——這也是為什麼,我從來不相所謂的權威。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他們之中倒有幾個讓人覺得很有些好感,編號三就是其中之一。

  編號三梁志雲,位居某計算機公司的總裁,風度、魅力自不在話下,沉穩又多禮,十足的紳士風度,溫柔得可以醉死人。四十多歲的人了,歲月卻沒有錄下太多的刻痕,反而平添好幾分誘人的丰采。

  我把話筒擱在一旁,然後喊醒媽咪。

  然後我回房補睡回籠覺,卻了無睡意,一直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咪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嘟嘟,奶奶打電話來,你沒有去看他們?我打電話問過外公,你也沒去外公家。」

  我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和奶奶說好了,這個週末去看他們。外公那兒,下個週末再過去。」

  我點點頭。

  「如果沒事,今天就請你待在家裡,媽咪有事要出去。」

  我再點點頭。媽咪准是和編號三約好了。她不講,我也不會問。

  我繼續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那是個無趣的景象,可是,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做的的。

  我在想,如果媽咪別的媽咪一樣,比如像阿花的媽媽一樣,每天煑飯做菜,哄小弟弟,和孩子們又叫又笑又鬧的,氣不過時罵他們一句「死小孩」——如果媽咪也像這樣,會是怎樣的景象。

  我拿起枕頭,用力砸向天花板。

  一早陽光普照,萬里無雲萬里晴。

  米俊寬從陽光下走來,剪裁合宜的服裝,使他看起來更加冷漠傲人,有種貴族的意態。

  米俊寬的冷,反而成為他吸引人的特質;如果他像勞勃瑞福一樣展露著迷人的微笑,說不定眾色女子反而要大失所望。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好看到可令人心動不自在的男子。

  他站在講臺上,用著和表情一樣冷的聲音說:

  「看到各位這次考試的成績,老實說,我很懷疑,各位將來憑什麼和別人競爭考大學?要知道,實力是一點一滴累積的,而考試正證明了各位有多少的實力。考試不是考給我看的,也不是為了好玩的,而是藉由它告訴各位,自己有多少的實力可以和別人競爭。我希望各位對這個科目,對我指定的考試能夠認真的學習對待。以後每個星期一固定出些題目作為各位的練習,每次的成績都將列入學期的成績計算,我們以六十分為基準,標準以下的同學當周週末留校加強輔導。希望各位好好努力,充實自己的實力。關於這次的測驗成績,很抱歉,也必須列入學期的成計算之內。收到試卷後,四十分以下的同學,本週六放學後請自動留下來。上課的地點仍在本教室,我會在場督導各位。」

  慘了!他果然來了這招。

  「杜見歡!」

  我快步跑上講臺領回試卷,他連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低頭一看——完了!

  走回座位後,我呆呆地坐著。阿花直問我考得怎樣,我也懶得理她,只是惦記著這週末得去看爺爺奶奶……

  阿花傾過身子想看我的考卷,我把它往抽屜一塞,不肯讓她看。她賭氣不理我,我也在乎不了那麼多了。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對她的舉動厭煩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考卷。

  講臺上的米俊寬已經開始講課。我攤開筆記,卻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些什麼。我試著集中精神去瞭解,意會他話中的內容意義,卻完全白費了精神,還是不懂!

  我支著頭,長歎了一聲,看著他的身影,心煩意亂起來!

  整個禮拜我都在想,怎麼講最合適最恰當——告訴媽咪,這個週末我不能和她一起去看爺爺奶奶。

  難!

  我想過各種理由:肚子疼!胃痛!牙疼!小麥和阿花有事找我!班上臨時有事!或者塞車誤了時間——不行!這些都不行,全不是理由,到了媽咪那裡一定全行不通的。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要怎麼說?

  我也想過了,缺席跑回家算了!可是想想米俊寬那張撲克牌臉和那些話,再回想杜晚晚送我的那碗補湯——我實在不敢冒這個險!那麼該怎麼辦呢?我要用什麼藉口?

  想得我的胃都絞痛起來。

  提起胃痛,倒讓我想起勞勃瑞福。他是我這一星期來感覺最溫柔的事。自從那個黃昏後,每次相遇,他總會叫住我,像個老朋友一樣,充滿笑意的眼和淡淡的笑顏裡,毫不掩飾的親近友善,總讓我有種受疼愛的感覺。知道了我有胃痛的毛病,玩笑似地敲打我的頭,說道:「壞孩子!你一定常常不吃飯。」然後遞給我一個麵包。那一剎時,我心裡對他湧起一股難以解釋的親近和熟悉感,覺得他是最可以倚靠和信賴的人。

  我們的關係微妙的滋長。勞勃瑞福像是個老朋友,有一種溫暖。

  不過現在我不敢多亂想。現在我滿腦滿思緒都是一個問題:該怎麼辦?明天留校是鐵定的事實!可是媽咪已說好要去爺爺家,如果我沒去——唉!我實在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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