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關月 > 晚點來愛你 | 上頁 下頁


  「唉,你別笑我了,最近我總是心浮氣躁的,坐立難安又無法人眠,工作效率奇差無比,對周圍的任何事都提不起勁來,總是有一種非常疲倦的感覺,也許是老了、累了,漂泊多年的遊子想要歸去了……老闆,希望你能體諒屬下,讓屬下好生休養休養!」面對多年好友,紀方的語氣也變得輕鬆了些。

  「去!不是我愛說你,早該成家了,一個人孤零零的,當然會寂寞冷清啊,介紹了那麼多不錯的女孩子給你,就沒一個合你意的嗎?你也不年輕了,結了婚,有了家的感覺,心裡面就不會有不踏實的感覺了。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心裡究競在想些什麼?」

  別說你不瞭解,我自己都不見得瞭解呢!紀方苦笑以對。他只知道,婚姻應該不只是以衡量彼此的條件為前提,總該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吧!

  「那好吧,你回去散散心也好,趁這個機會充充電,和家人聚聚。明天你把工作交代清楚,就安心放大假去吧!兩個月夠了吧?可別樂不思蜀,不知道要回來,你知道公司不能沒有你,你放假我可累了,記得要跟我保持聯絡,OK?」

  紀方點點頭,算是答覆了家緯,旋即起身離開。家緯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又陷入了記憶的漩渦……

  臺灣?多麼遙遠的地方啊!

  翌日,紀方馬上動手整理手邊的工作,等到公事大致交代清楚,也接近中午了。他長長籲了一口氣,抬頭看著Linda,他美麗又能幹的助理——

  「大致上就這樣了,有任何的問題可以去請教Peter,我會交代他的。我這一次休假時間不算短,你應付得過來吧?」

  Linda點頭。「嗯,公事上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呃……但是,可不可以問你一件私事?」她突然認真地看著紀方。「怎麼會突然決定要回去?你還會回來嗎?」

  琳達瞧著這個長久以來讓她心儀的東方男子,雖然同樣是中國人,但Linda自小就在美國出生長大,初見這個來自陌生家鄉的溫文優雅男子,她就被他那清俊出塵的氣質深深吸引了。他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湖水,表面上總是風平浪靜,而那神秘的湖底風光,她卻總是無緣探測。

  她主動對他示好,努力地在他身邊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兩年的時間也不過換得像現在這般,只比原地踏步多了一小步而已。她不斷地說服自己,慢慢來,她總可以這樣一點一點地向他靠近,終有一天,她一定可以進駐他內心的最深處。可是他這一定,她不是又要退回原點了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倦了、累了,想回家看看。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還是會回來的。Linda,你……不要想太多,我覺得你應該多看看你周圍的人,也許真正能給你幸福的人,就在你的身旁,未來……我真的無法給你任何保證。」紀方注視著Linda,溫柔又堅定地說著。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找不到那種感情的悸動,無法體會到那種非卿不可的生死契闊,愛情真的可以如此隨便、將就嗎?他忍不住感到迷惘!

  飛機終於降落了,紀方的心仿佛也隨著落了地,走出機艙,看著蔚藍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久違的空氣,他終於回來了,回到這個生長的地方,去國多年,好像一切都改變了,進步繁榮的景象害他差點忘了身在何方。

  走出機場,紀方一刻也沒有停留,直接回到台南。一直到踏上了老家的泥土,他那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才真的鬆懈下來,奸像是一個征戰多年的戰士,終於凱旋歸來,但他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疲累……

  紀方家是傳統的農家,兄弟姊妹有七個之多,如今大多已成家,父母親的身子硬朗如昔,偶爾下田幫忙,多數的時間則都在含飴弄孫。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那般真誠地歡迎他回來,單看家裡連開一個星期的流水席就知道了。紀方幾乎每天都被這些兄弟、妹夫們灌得醉茫茫,其實,真正讓他醉的不是酒,而是那些赤裸裸的熱情啊!

  就這樣在家裡吃吃喝喝、醉醉醒醒地過了半個多月,紀方好像終於把囤積了數年的疲累一股腦兒的完全修復了!踩著家鄉的土地,呼吸著家鄉的空氣,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剛充好電的機器人,全身上下充滿元氣,又開始有了迎接明天的鬥志了。

  摸了摸一直放在口袋裡的那張泛黃的便條紙,那雙哀怨悽楚的瞳眸又浮現眼前,像是不斷提醒著他,接下來是不是該做些什麼?是不是該去尋找那個困擾自己多年的影子,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可是……然後呢?告訴她一切真相嗎?還是繼續隱瞞所有的事實,維持一切假像的和平?

  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她是否還住在那兒?或許她早就把這些陳年往事都遺忘了,也或許她已經結婚生子,有著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到頭來,反而是他這個局外人獨自在這裡牽腸掛肚,那豈下是太可笑了?

  不行,他一定要親自去見見她,至少瞭解她的現況再決定下一步,否則他永遠都無法釋懷,這個包袱將永遠糾纏著他!

  如果她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那就讓這個秘密永遠埋在他心底吧!

  於是,紀方寄出了這封信。

  窗外天已黑,茶也早涼了。故事告一段落,紀方靜靜地凝視著雨苓,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點端倪,卻見她兩眼空洞地直視前方,視線仿佛透過他的身體,不知停留在何方,憂鬱的水眸完全沒個焦距,紀方無法由她的表情猜測她心裡的想法,只好繼續安靜地等待著。

  聽完了紀方的敍述,雨苓陡地覺得一股冶意襲來,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被抽離了,而她就這樣墜入一個無邊的黑洞裡,失去了所有的時空!

  空氣中持續彌漫著詭譎的靜謐,讓人倍覺不安。這種沒有反應的反應,是紀方最不願意看到的,他寧願她大哭大鬧,甚或是指著他破口大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只能一籌莫展地緊盯著她。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事的靜默著,直到紀方忍不住一聲輕咳,才打破了這令人難受的寂靜——

  「孟小姐,你……你還好吧?」他的眼神中有著不舍的關心。

  雨苓終於慢慢收回了那空洞的眼神,幽幽怨怨地開口了——

  「你現在是要告訴我,這五年來,我所有的思念與悲傷,都只是一個可笑的謊言?原來在我傷心得幾乎死去的同時,你們正興高采烈地舉辦著婚禮?原來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出荒謬至極的鬧劇?而我死心場地守候的,也只是一個早就被辜負的諾言?」她哽咽地控訴著,讓紀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痛了起來。

  「孟小姐,對不起……其實家緯也不是存心騙你,他很痛苦,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又不知道如何對你坦承一切,只是天真地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紀方看著雨苓,更痛切地感受到當年自己的「共犯」行為有多殘酷。他深吸一口氣,逼自己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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