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征服者的饗宴 | 上頁 下頁
二一


  但是,為什麼一定要挑在這種異常尷尬的時刻呢?

  睡前,南絲習慣先方便再上床,特別是在冬天,她實在沒興趣在冷颼颼的半夜裡爬起來噓噓。

  可是在這間所謂村裡最好的屋子裡竟然看不見半個便壺,她只好悄悄開門走出去,原以為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門口兩旁竟然杵著兩根木杆,一見到南絲出現,立刻盡忠職守地緊跟在她後面客串影子。

  「兩位,就算是為了安全,這種時候我也不想讓你們跟著我,懂嗎?」她歎著氣說。

  士兵馬上明白了,立刻改為遠遠尾隨她——其中一人還特地跑去通知威廉,因為如此,她只好找個非常偏僻的地方方便,至於什麼不雅的聲音,隨他們聽了,要來個評論什麼的她也不反對!

  不料就在她把內褲剛拉回一半時,自橫裡猝然探出一條鐵臂攬住她的腰,她不禁抽了口氣,但只驚嚇了一秒便從撲鼻而來的熟悉體味裡得到安心感,下一刻,一連串刺耳的刀劍交鳴聲也使她瞭解到發生了什麼事。

  天哪,比上回更糟糕,上回她還是被他拉窗簾似的扯上馬去,這回卻是像一袋麵粉似的面朝下掛在他手臂上晃來晃去,還有一條內褲勾在她的膝蓋上。

  讓她死了吧!

  顧不得有人要她的小命,她呻吟著企圖把內褲拉上來,但每一次好不容易勾到了那一小塊布,威廉總是很「及時」地轉個圈,於是那一小塊布又脫離她的掌控……不,指控之內,而且更往下掉。

  最後,當內褲驚險萬分地掛在她的腳踝上要掉不掉時,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吼,「不要動!」

  也許是她的咆哮聲太駭人,威廉果然停頓了一下下,於是她趕緊用一秒鐘縮腳抓住內褲,再用另一秒鐘猛然拉上來,第三秒鐘開始,她毫無怨言地作個稱職的麵粉袋,心甘情願地掛在他的手臂上讓他甩來甩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不太久,打鬥終於結束,威廉立刻把麵粉袋送回屋裡去,一句話也沒說,但自盤旋在他灰眸裡的闇黑風暴,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南絲可以清楚地察覺到他澎湃的怒火。

  再過片刻,歐多送來一個便壺,她滿臉通紅的收下來,並故作鎮定地道謝,門關上後,她背貼在門上苦笑。

  幸好她不是嗯嗯!

  ***

  翌日清晨,南絲精神飽滿地走出屋子,自覺已擺脫昨夜的尷尬,可以心平氣和地迎接嶄新的一日。

  在等待威廉時,她隨口問殷德,「昨天那些人呢?」

  從她加入威廉隊伍的第二天起,殷德就被派到她身邊來伺候,除了騎馬和晚上睡覺時間以外,他都非常盡責地緊跟在她身邊聽候差遣。

  殷德立刻獻上滿臉殷勤的笑。「放心,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經過昨夜,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女人在公爵大人心目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能使公爵大人暴怒到做出那種事的人,她可是唯一僅有的一個。

  南絲眉毛一挑。「威廉叫人殺了他們?」他不是這麼狠吧?他們並沒有真的傷害到她呀!何況,他們只是一些無知的村民。

  「不,沒有……」

  南絲松了口氣。

  「……他叫人砍了他們的手腳。」

  三秒鐘的空白,南絲驟然屏息,「你……說什麼?」她幾乎窒息地問。

  「大人叫人砍了他們的手腳。」殷德輕快地說,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一共三十二個。」非常多餘的補充。

  砍了……他們的手腳?

  一共……三十二個?

  面無表情地僵立在原地,在駭異與嫌惡的衝擊之下,南絲可以感覺到心中的仰慕在迅速降溫,片刻後,她猝然回過身去背對朝她而來的威廉,對他的崇拜已然冰消瓦解。

  「對不起,請幫我另外找匹馬。」

  戰爭殺人是一回事,殘酷的淩虐反抗者又是另一回事,原來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窮兵黷武,嗜血成性的梟雄,而這場他所謂名正言順的繼承戰爭,想來也不過是他為了滿足個人欲望與野心的掠奪戰爭罷了。

  難怪歷史紀錄上會說他是一個暴虐的征服者。

  「呃?」殷德終於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今天我不想……不,以後我都不想和威廉共騎,」南絲語調平板地說。「如果沒有馬的話,我寧願走路!」

  殷德張口結舌地呆立了一會兒,連忙轉身去攔住威廉的馬,威廉彎下身來與他交談,南絲依稀聽得到他們的低語聲,也感覺得到灰眸直射向她,令她背後有如萬針在刺,但仍堅持不願面對他。

  不過威廉的意志比她更堅強,硬是把她僵硬的身子抓上馬去放在他大腿上,南絲自知敵不過他的蠻力,只好繼續保持身子的僵硬度,背挺得比槍桿還直。

  「出發!」

  直至走出三裡外,南絲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不變,就像一支插在他大腿上的箭矢,雖然她已經累得快變成斷箭了。

  「他們要殺你,」始終默然不語的威廉終於開口了,「那些撒克遜人要殺你。」沉靜的嗓音低緩地道出事實。他並不是在為自己辯護,他告訴自己,只是在告訴她事實,一件他無法容忍的事實。

  「但他們只是一群無知的老百姓呀!」原不想理會他的,但南絲仍忍不住衝口而出,以譴責的語氣反駁。「你不能怪他們無知,也不能怪他們忠心!」

  威廉沉默片刻。

  「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麼做,我不會再做。」這也不是讓步,而是按照契斯特告訴他的方式去做而已,不,這不是讓步。

  「可是你已經做過無數次了不是嗎?」南絲的聲音依舊冷硬。

  「沒有。」

  又是三秒鐘空白。

  「咦?」南絲猛地仰眸,眼底俱是錯愕。「沒有?一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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