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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他囁囁嚅嚅地說了——

  「我……我想解手……」

  夏拙兒躊躇著——

  她該去叫醒福伯,好讓個睡眼惺忪的老人家來到後院,攙抱一個又病又臭的人走去茅房、再走回後院,然後再回被窩裡繼續被打斷的睡夢?

  還是由她一個剛洗完澡香噴噴的大姑娘,弄髒乾乾淨淨的衣裳,攙扶著這個又病又臭的男人去上茅房,然後再攙扶他回後院?

  現下,她倒覺得自己的處境比缸裡的男人還可憐。

  「唉!」

  她歎了口氣,左思右想,都狠不下心去擾了福伯的清夢。

  所以空碗往地上一擱,雙腕袖口一卷,她便探進缸裡,往曲承胤的腋窩伸出手去。

  「你……怎麼變重了?」任憑夏拙兒怎麼使勁,就是沒法子將曲承胤自大水缸中提抱出來。

  她因使盡氣力而漲得滿臉通紅,喘氣地收回雙臂,無可奈何地說:「我看,你……你要真禁不住了,就……就撒在缸裡吧!」

  曲承胤瞪大眼,難堪得說不出話來。

  「好嗎?」夏拙兒詢問著。

  曲承胤不再是幾日前那般半死不活、毫無意識的病夫,這時的他已尋回了清明的神智,「不……」

  「哎呀,沒想到才幾天,你就長了肉變重了,我根本抱不動你,那怎麼辦嘛!」夏拙兒頓頓腳,困擾著。

  若說夏拙兒急,曲承胤當然更急,他已經感到下腹陣陣抽痛,大有潰堤的可怕預感。

  「很急了?真的不能再忍了?」她其實是想問他,能不能等到天亮,等到福伯起床?

  「嗯……不能……」

  曲承胤的臉開始發白、發青、發紫。

  「唉!好吧。」夏拙兒像是下了什麼極大的決定,「你可得記著了,這又是一樁你要以工來抵的事了喔!」

  她說著,便轉身走進曲承胤看不分明的黑暗一角。

  被留下的曲承胤有點心慌,難不成這姑娘是個蛇蠍美人,就這麼狠心地丟下他不管,逕自回房裡去睡了?

  真要他撒在缸裡,然後讓他繼續泡在這他撒過屎尿的穢水裡……

  曲承胤實在是愈想愈心寒。

  當夏拙兒再出現在曲承胤眼前時,她的雙手抱著一塊看似壓在醬菜缸上的大石頭。

  「福怕這會兒又要嚷嚷著破財心疼了!」

  憋住氣,她奮力一擊。

  「匡鏘!」

  水缸崩裂了一角。

  黑暗中突來的聲響,將曲承胤嚇得差點忘記他正在強力忍住的事情。

  「咦?竟然沒破……」

  她再自地上抱起大石頭,繼續使勁地甩向水缸。

  「匡鏘!」

  水缸破裂,瓦片四散。

  半背半拖地,夏拙兒總算將原本在水缸裡泡得一身濕的曲承胤帶到茅廁外。

  「呼呼呼——」

  她氣喘得暫時說不出話來。

  曲承胤知道自己該感激夏拙兒為自己這麼樣出力,可是額頭及身上被水缸碎片割裂,正汨汨冒出血絲,又讓他不知道該從何感激起。

  「呼——你自己進去吧!」夏拙兒一手扛著曲承胤,讓他抵著茅房門框,一手推開茅房的門。

  「我……」曲承胤為難地吞吐著,「我站不住……」

  「哈?站不住?雙手撐著牆也不行嗎?」

  「嗯……」

  夏拙兒覺得自已就快傻眼了,「你該不會是要我和你一起進茅廁吧?」

  曲承胤的不出聲回答,就等於是回答了她。

  「我……你……哎呀!」

  夏拙兒牙一咬,本著送佛送上天的偉大情操,便扶著有氣無力的曲承胤慢慢地走進茅房。

  「喂!你快點啦!」

  茅廁裡一片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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