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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秋淡月沒來得及訝異圓圓態度的轉變,便讓她話裡的含意給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只有孕婦才會對魂迷夢醉散完全沒有反應。」圓圓清清冷冷的聲調,就像是個嚴謹守律奉幽影族長老命令的使者。

  「可……可是你不是說過族理的神蔔日夜觀視天象,並沒有發現麒麟子降世入胎的跡象嗎?」撫著平坦的小腹,秋淡月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已經懷了麒麟子。

  圓圓的眼裡閃過一絲困擾,她是極度信服幽影族眾神蔔的占卜和靈感,可是當她看著略較以往豐盈的秋淡月,卻又不得不懷疑她應該是懷了身孕。

  「圓圓,你變得怪怪的,以前的你是不會出現這種可怕表情的。而且,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你了。」秋淡月縮了縮肩,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伴在秋淡月身旁十數年,一向活潑可愛甜美的圓圓,忽然變得神態冷峻,不像是周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看著秋淡月害怕的神色,圓圓不禁微軟了心腸,她輕歎口氣,放緩聲調的說:「我仍是那個自小陪小姐一同撫琴賞花的圓圓,但我也是奉了族長法令,十數年隨伴在麒麟聖女身旁的天誅使者。」

  聞言,秋淡月膝頭一軟,若不是圓圓眼明手快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她就要驚嚇的趴軟在地了。

  「如……如果我生下了麒麟子,等麒麟子滿月之時,族長交付要對我實行誅殺令的天誅使者,就是你嗎?」青天霹靂也難以形容秋淡月此刻的心情。

  「是的。」圓圓回答的語氣之中沒有絲毫遲疑。

  「那芳芳也是來幫你監視我,然後誅殺我的嗎?」秋淡口月忽然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是她可以信任的呢?

  「芳芳不是天誅使者,而且族長交與芳芳的任務與我大不相同。」一想到芳芳是來飄郁苑做什麼的,圓圓冷峻的神色裡不禁透出一絲尷尬。

  縱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圓圓仍還是個不解男女情事的小姑娘。

  那日,正當鐘離奔弓騎馬進城的途中,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和心悸,那令人煩躁不已,促使他立刻掉轉馬頭,縱馬急急奔回飄郁苑。

  但他發狂似的策馬疾行,也僅僅來得及見到一臉冷肅的圓圓,以臂挾抱著秋淡月正要蹬牆離去。剎那間,彷佛有一隻冰涼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

  鐘離奔弓震驚之餘,長臂一伸,抄起置於院庭便於平日練習的弓弩,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說時遲,那時快,利箭直朝圓圓的背心而去。

  豈料,腦後似長眼的圓圓,右臂仍穩穩的挾抱著秋淡月,頭也不回地輕一擺左袖,就將箭給揮落了地,然後以鐘離奔弓未曾見過的疾行速度離去。

  鐘離奔弓縱身追去數裡,仍是杳無兩人蹤影。

  接下來的日子裡,整個飄郁苑陷入一片沉鬱的陰霾之中。

  三月天,遠處山頭的積雪還未盡融,天氣卻已經晴朗;大地仍然是一片涼寒,天色卻已轉為湛藍。遠方有一片白雲飄來,忽然停下,又忽然飄去。

  秋淡月擱在肚臍眼上方的溫熱掌心,隔著高高隆起的肚皮被腹中胎兒踹了好幾腳。

  靜下心,秋淡月等著肚裡的小傢伙安分了些,才繼續將竹簍裡已剖腹清腸也以粗鹽抹上的溪魚,一尾尾地用細繩綁在曬架上。

  不知道是先天體質如此,或當真是幽影族的大夫後天調養得當,秋淡月自懷了身孕以來,從來沒得過孕病害過喜。

  即便是腰腹已明顯的隆起,她連腿踝也不見腫脹、行走山路也不會氣喘,就連食材裡的魚腥羊膻味也沒能整治著她。

  「小姐,你腳邊有攤水,可要當心別滑跤了。」

  圓圓自山林溪邊洗完衣衫,拎著水桶回到山腰小屋,就看見秋淡月挺著個大球般的肚子在曬魚幹,連忙將秋淡月扶到一旁。

  「我知道,我剛有瞧見,也有當心著,你別這麼緊張。」秋淡月不以為意地笑著轉過身,將手上的那尾魚綁到曬架上。

  圓圓提著水桶走向一旁的曬衣架,但她望瞭望正在曬魚幹的秋淡月後,決定將曬衣架搬遠點,免得剛洗好的衣衫都要染上鹹魚味。

  「我去洗衣裳前在灶上蒸籠裡煨著的那盅燕窩,小姐有記得吃嗎?」圓圓手腳俐落地擦拭著曬衣竹竿後,將洗淨的衣衫搭上曬衣架,邊回頭詢問。

  啊!糟了,她忘了吃燕窩這回事,這下圓圓可又要瞪眼了。

  「圓圓,你哪來的銀子買那種貴又吃不飽的東西?」

  「老實說,那是咱們離開飄郁苑之前,我從鐘離少爺的衣袋裡隨手抓的一把碎銀,買了那只燕窩就快花完了。」圓圓的語氣並沒有心虛的感覺。

  秋淡月歎了口氣,「一隻鳥的窩竟然能這麼值錢,我們不如變只鳥算了,也省得為了買鳥窩而讓藥鋪老闆敲竹槓。」「小姐,你到底吃了那盅燕窩了沒?」

  手上的工作沒停下來過,圓圓的聲音裡卻已經透露出一絲歎息的意味,她當然明白秋淡月是在胡亂找著話題,好轉移她之前的問話。

  「等曬完魚乾洗了手我就去灶房。」

  沒轉過頭去瞧,秋淡月也知道圓圓一定又對她皺著眉了。

  圓圓對她那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常使得偶爾粗心大意的她感到感動和心虛,因為她常忘了圓圓要她愛惜自己的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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