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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哎呀!是哪個缺德鬼?怎麼站在街角啦?」

  小小鼻頭撞上了一個迎面的路人,歐陽珠兒以完好未傷的左手撫著鼻尖,抬眼想繼續破口大駡。

  「啊!柳……柳絮?」

  雖然背著月光讓人瞧不明長相,但眼前那人的身量體態,歐陽珠兒萬萬不會錯認。

  「小姐,大夫給你開的藥裡攙了極微量麻醉散,現不能使你暫且鎮痛,主要是要讓小姐惜由飽眠未養好傷口的,小姐怎麼能這麼晚了還跑出客棧呢?」柳絮淡淡地說,語氣裡隱含著責備。

  多虧柳絮為歐陽珠兒請了治傷良醫,不但藥方上治傷的藥材配得好,就連鎮痛的藥材也配得足,所以才能讓傷得不輕的歐陽珠兒馬上就活蹦亂跳的。

  「我……我……」歐陽珠兒急在腦海中搜尋著理由和藉口,最後,索性放棄爭辯地說:「你明知道我是要去找杜安,還拐彎抹角的問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做什麼啦?」

  「小姐……你……」柳絮定定地看著歐陽珠兒好一會兒,終於放棄的歎了口氣道:「又不曉得杜公子現下人在哪兒,你就這樣莽撞的跑出來。」

  「誰說我不知道他人在哪兒!」歐陽珠兒不服氣地低嚷著,聲音裡帶著幾分白天時嘶叫後的沙啞,接著說:「我當然知道他人在哪兒,杜安下一個會賬的地點就是這個城南的市集,現下他人一定就在那市集邊的客棧裡落宿,我只要到鏢局裡托個人護送,再雇輛馬車,花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找到他了。」

  柳絮借著月光將歐陽珠兒小臉上的堅決,仔仔細細地瞧進眼底,她知道自己怎麼也沒法子打消歐陽珠兒那急迫想見著杜安的意念。

  「小姐,將傷手伸給柳絮瞧。」柳絮語氣中帶著幾分妥協。

  知道自己即將獲得勝利,歐陽珠兒當然乖順地把手伸向柳絮。「喏……」

  審視著裡布上有繼續滲出血水,輕撫著有腫脹的跡象,柳絮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小姐還禁得住疼嗎?」

  「不疼,不疼,一點也不覺得疼了,你請來替我治傷的大夫,醫術真是高明極了呢!」

  她手指頭上的幾處傷口其實還是有些犯疼,但柳絮軟了口氣的大好良機她怎麼可能會放過。

  柳絮再度歎了口氣,攙扶著歐陽珠兒回投宿客棧的方向走去,無奈地說:「回客棧讓柳絮駕車送小姐到城南去找杜公子吧。」

  「長命百歲?」

  秋圓圓看著掌心裡那片穿著紅繫繩的小巧銀質鎖片,念出上面鑄刻的字。

  「阿安,你是買給灰仔們的嗎?怎麼只買一片?存心要讓他們兄弟打架的嗎?」她笑笑地問著。

  拿過秋圓圓掌心裡的鎖片,杜安微微紅了臉,帶點羞澀地回答:「不,是買給你的。」

  「買給我的?這不是專給小孩子們戴的嗎?」她驚喜的睜圓了一雙大眼,略略疑惑地問著。

  「是還有鑄刻著福祿富貴,吉祥如意的鎖片,可是我想要你戴著這片『長命百歲』的。」

  杜安原本想替她帶上,可是又覺得男女有別,所以遞還到她手裡,「喜歡嗎?戴上好不好?」

  秋圓圓低下頭,收攏五根手指包住掌心的鎖片,感到那鎖片好似正發著高熱,直燙進她的心裡,也燙紅了她的眼眶。

  「怎麼了?不喜歡嗎?那我再拿去換成別的,圓圓,你喜歡什麼?玉鐲?簪珥?還是好看的繡裙?」

  杜安見秋圓圓低頭不語的模樣,生怕是自己買錯東西惹得她不開心,著急得直在她身旁繞圈子。

  「不……」

  秋圓圓仍舊是低垂著頭,但卻以手指撐開綁好繩結的紅繫繩,將它套上自己的頸子。

  她嘴裡喃喃地低聲說:「我喜歡、很喜歡、好喜歡、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一滴。兩滴。三滴……終變成無數滴的水珠,從秋圓圓薄薄劉海覆蓋下的圓眼裡掉下了地。

  「啊?圓圓?你……你怎麼哭了?」

  杜安慌了心神不曉得該怎麼辦,他舉起左手想拍拍秋圓圓的背,覺得不妥,又讓左手垂下。

  但看著地面上擴散開來的淚滴,他終於忍不住伸出右手拍拍她的肩,嘴裡輕聲安慰著,「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別哭,別哭。」

  與他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是個動不動就掉淚的愛哭姑娘,但是自己的姐姐為什麼會哭、什麼狀況下會哭,總有些跡象讓他有心理準備。

  而向來甜笑不離臉的秋圓圓悶門聲不響的掉淚模樣,揪得杜安一陣心慌。也覺得茫然。

  「我一定會活著回來,以後也一定會活得好好的。」秋圓圓走向杜安一步,將自己小小的圓潤身子靠進他的懷裡。

  她明白杜安嘴上雖然不說,卻一直掛心著她即將上山剿賊,以及潛進官府摘狗官人頭的任務。

  以往與尚未出嫁的小姐秋淡月雖情誼甚篤,但因自小服侍的小姐不知道她有另一個天誅使者的身分,所以平日裡並不會特別去掛意她的安危,以至於她從未未曾擁有過受人寵惜的感受。

  「好……好……」輕拍著她的肩,杜安喃喃地連聲說了幾次好。

  「老四那傢伙真是沒福氣。」

  終究是忍受不住想念兒子們的申屠黑衫夫婦,此刻正坐在客棧屋頂的瓦簷上攬著大灰、二灰、三灰。

  「沒有緣分吧。」

  白衣拍拍懷裡因為見到爹和娘,哭累後睡著的四灰、五灰。

  「嘖!平白便宜了老三的小舅子。」黑衫捏捏二灰的小臉,提醒他,「小孩子就得像個小孩子,別老是繃著臉。」

  「我像娘。」二灰享受著父親溫柔的責備。

  申屠黑衫無話可說,二灰的性子、模樣,確是像極了妻子白衣。

  白衣面對著兒子,終年冷淡的表情不禁露出了些許溫度。

  「圓圓不當我們的媳婦兒了嗎?」三灰從雙親的交談中猜測著。

  「唉,是呀,看來會是你們杜叔叔討去。」申屠黑衫頗感遺憾的接著說:「就連當你們四嬸都沒著落了。」

  「也不全然和申屠家失了關係,杜安總和咱們是姻親。」白衣伸指撫去二灰眉間的忿忿不平。

  「我還是覺得可惜……」申屠黑衫頓了一頓,「圓圓要出門了。」

  「嗯。」

  白衣剛剛應了聲,身著黑衣的秋圓圓已立於他們面前的瓦片上。

  「爺、夫人。」秋圓圓一點也不訝異會在屋頂上見著申屠黑衫夫婦。

  「要出門辦事了?」申屠黑衫對於秋圓圓的裝束,也絲毫不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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