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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上班?糟了!」展鴻突然皺眉,「我忘了今天……呃,是昨天要和一家合作公司簽約,我得先打個電話,不,恐怕要到公司去一趟。」他總算想起公司裡當未處理完的公事,「親愛的素然,你和我一起到公司吧。」他完全沒有顯現出一絲對他們新關係不適應的情緒,好象他們早就是親密的情侶。

  他以前雖然不至於和他大哥展鵬一樣,對陷入熱戀的男人的失魂落魄舉動嗤之以鼻,卻或多或少存有一種訕笑心態。所以若是在從前,有人說他會因女人而暈頭轉向,他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後揍扁對方。可是現下的自己,的確暈頭轉向的什麼事都記不得了。

  他開始患得患失,擔心他一個不留意,她會不會就飛走了?「不,你是該去忙你的事了,別讓我耽誤你。」她也不舍與他分開,但兩人之中總要有一個維持理智。不過,在他充滿力量的渴求眼神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不要。」她就是這樣理智,讓他又愛又恨。他睡飽吃足,體能狀態好得不得了,他甚至還想和她纏在一起滾遍她房裡每一寸地板。

  「我們不能成天都膩在一起,這樣你無法專心處理事情的。」尤素然從他火熱的眼裡看出他的不軌意圖,她立刻漲紅臉,嘴裡說的話和她心裡想的,相距十萬八千里。他再多說一句,她就要屈服了。

  「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是我就是——」

  她不讓他把話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他,「雖然你就住在隔壁,但……你任何時間都能來看我。」她有點靦腆地垂下頭。

  展鴻笑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就住你隔壁。」他甚至沒什麼住在自己房子的印象。他低頭看著掌心,是一串鑰匙。

  他另一隻手忽然朝她伸過去,抬起她的頭,然後他的嘴唇輕輕碰觸她的額頭。

  好象接吻——

  他溫柔的舉動比接吻更直接顫動她的心房。

  尤素然走在一條白天也幽幽暗暗的陡坡路上,往一家不大搶眼,卻充滿獨特氣息的茶屋前進;夾在兩棟洋房建築問的木造茶屋,乍見之下會以為是一般住家。

  她推開大門門把,店內的原木地板擦得光可監人,透過音響所播放的鋼琴協奏曲聲低柔回旋在空間之中。

  非假日的客人寥寥可數,坐在角落的吳悉恬朝她揮揮手。這茶屋是尤素然和吳悉恬慣常的約會地點。

  「悉恬,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尤素然坐在她對面,訝異於自己所見到的,「我們有很久沒見了嗎?」她回想近來最後一次與吳悉恬見面的時間,並沒有多久不是嗎?

  「素然,你倒是容光煥發呢。」吳悉恬淡淡一笑,掩不住內心悄悄流露的落寞。

  服務生上前詢問尤素然要點什麼飲品,尤素然只好先壓下她對吳悉恬的滿腹疑問,向服務生點了三亞熱桔茶。

  服務生一離開桌邊,她立刻皺眉,「悉恬,發生什麼事了?」

  吳悉恬從提包裡拿出一隻薄荷煙盒,點燃煙,吞吐了半晌,才低聲地說:「沒什麼,和你一樣而已。」

  她臉上沒有戴著平常在公司必架在鼻樑上的銀框眼鏡,脂粉未施的臉色顯得分外蒼白。

  「和我一樣?」尤素然疑惑不解。

  她極少見到吳悉恬出現這種脆弱神情。吳悉恬理智勝於她、行事俐落遠超出她、能力更是無可挑剔,某方面而言,她很崇拜吳悉恬這位同學。

  「和展家的公鳥糾纏不清。」吳悉恬笑了,但泛著苦楚。

  尤素然明白了。她之前就懷疑悉恬和展鵬之間一定有些什麼,只是沒想到悉恬競如此不快樂。

  「我想,你們早就熟識了對不對?」

  吳悉恬遲疑了一下,才微微點頭。

  「他對你不好?」此刻不是她在失意友人面前,談論自己幸福心情的時候。

  另一方面,她也很好奇悉恬是什麼時候和展鵬開始有牽扯?怎麼她從來沒聽她說過,也從來沒看出來過?「他要娶我。」吳悉恬說這話的語氣,像在說「他要殺死我」一樣悲慘。

  「你愛他吧?那你怎麼一張臉苦得像什麼似的。」尤素然想起展鵬那身冰塊氣質,下禁替吳悉恬感到辛苦。

  還是她的展鴻最可愛,她很難克制不去想起他的好。

  吳悉恬悶悶地吐著白煙,「簡單來說,就是我愛他,而他不一定愛我,然後還有很多我無法解決的『可是』……」她將煙撚熄在煙灰缸裡的動作有幾分粗魯,像是帶著恨意。

  服務生將熱桔茶送到尤素然面前。

  「談談你的事吧。」吳悉恬端起面前的濃茶啜飲一口,又苦又澀,很適合她現在的心情。

  「我的事?」尤素然一怔。

  「董事長已經回來了,並指名要見你。」吳悉恬手指玩著桌上小盆栽內的長青綠葉,她的動作反映出她心頭的煩悶。

  尤素然拍開她撕著葉子的手。「不可能是公事吧?」她甚至不知道董事長長什麼樣子,而且,董事長見她這位小小職員做什麼?

  吳悉恬嘟嘟嘴,像是玩具被搶走的小孩子一樣,轉而開始撕起擦手用的濕紙巾。

  「小容、小宇是董事長的孫子。」她頓了一頓,又說:「她來探望展鵬,順便接他們回加拿大。」

  「見我做什麼?」尤素然突然想起展鴻曾說過他父親已過世。「董事長是小容、小宇的祖母,那她指名要見的人是你才對吧?」由於未曾想過,所以她沒有任何心裡準備要見展鴻的母親。

  「素然,雖然你家非富非貴,但尤爸生前是公務員、尤媽生前是幼稚園老師,兄姊都有正當職業,所以你算是家世清白,董事長為了展鴻,當然願意見你。」吳悉恬像是喉嚨忽然乾澀,以致聲音沙啞,「而我,爸爸流氓、媽媽酒鬼、哥哥賭徒、妹妹蹺家,董事長連聽到我的名字或許都會覺得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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