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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如果是貝凝送它回來,應該會有人告訴他才對,莫非……是小花生自己跑來的?是因為貝凝拋棄了它,所以它自己認路回事務所來了?不可能。柏毓即刻甩掉這個想法。貝凝一向疼它,而且她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不可能隨便拋棄小動物。那……小豬為什麼單獨出現在這?

  是……小豬被人偷了?被搶了?否則貝凝怎麼可能任由小豬亂跑?還是貝凝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一陣麻痹忽然竄上他的腦門,一想到貝凝也許出了事,他整個人都震動而痙攣起來。他的手心出汗,額頭也冒著汗,只想了兩秒鐘,他立刻丟下事務所,丟下小豬,沖下樓去。

  地下室的停車場裡,他沖向他的車,發顫的手幾乎拿不好遙控器開車門。好不容易按開了車門,身邊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咦?你要出去啊?我剛好來找你耶。

  他猛一回頭,看見剛停好車的菱謦,一臉好巧的表情對他甜笑。那張臉柏毓看過很多次,卻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沒有感覺。他毫不留戀地立刻又轉過頭來,發動車子。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菱謦不甘心不被理會,她趴在柏毓的車窗上,沖著裡頭的柏毓嚷:你這麼急要去哪?

  去找貝凝!柏毓現在的腦裡只有貝凝,他期盼貝凝不要如他的預感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得親自趕去看看才能放心。

  那個女人?菱謦不置信地破口大叫:你有毛病?一切不是都弄清楚了,你還要去找她?!

  沒錯,我還是要去找她,柏毓心裡非常著急,但因為菱謦霸著他的車窗,不能就此發動汽車,他又急又惱,恨不得不要管菱謦的安全,直接踩下油門算了!

  你這個大白癡!

  菱謦氣得大力跺腳。趁著她的人離開車窗,柏毓立刻眼明手快地一踩油門,車子迅速從她眼前絕塵而去。而那部名貴進口車因為近日有點毛病,還從屁屁冒出一陣黑煙,惹得菱謦一頭一臉都是!

  季柏毓,你不只白癡,還是個王八蛋——菱謦憤怒地在停車場裡兀自大罵。她這麼氣憤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在她跟貝凝的戰局裡,這回她肯定是徹頭徹尾出局了。

  加足馬力,油門踩到底,柏毓冒著生命危險與罰單的轟炸,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貝凝家。車子隨便一停,他立刻沖上樓,奔向那扇他熟悉的大門。他本能地推了推門——上鎖了。他又按了門鈴,沒人。柏毓發覺自己不只手心在冒汗,連背上也是一身冷汗。

  鎮靜,鎮靜。他告訴自己,強迫腦子恢復清晰。他想起自己有貝凝家的鑰匙,終於才比較不像白癡地拿出鑰匙開了門。然而才打開門,柏毓的心又立刻往穀底一沉——

  屋裡不只不見花生的影子,也像是許久都沒人住過了。到處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不見待洗的髒衣服,流理臺上甚至蒙上一層灰。貝凝如果還住在這,怎麼可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他的心一寒,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空白,連思想的能力都消失了。貝凝去了哪裡?她在哪裡?她怎麼可能任由她最寵愛的寵物在街上流浪?

  也許是自己嚇自己,他安慰著自己,也罵自己。

  怎麼那麼笨?打行動電話找她吧。但他忘了帶自己的手機。他走向貝凝家的電話機,卻發現自己的腳好像僵了,去拿話筒的手也顫著。他提心吊膽地撥下號碼,閉上眼睛,又驚慌又期待地等回音——

  你在這幹麼?

  有回音了!不,這不是話筒裡的聲音,電話裡的聲音是:您撥的號碼現在無法接通……

  柏毓倏地回過頭來,發現門口站的是胡妮,更令他驚訝的是,胡妮手上的皮鏈系著一隻小豬……粉紅色的小豬!

  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往後摔倒。他沒來得及回答胡妮,急著反問:你什麼時候去把它牽回來的?

  你在說什麼呀?胡妮一臉糊塗。我剛才才把它從這裡帶出去噓噓啊。她走進屋,把鏈子從花生頸上解下。

  都是貝凝啦,她抗議。回新竹老家,又不敢帶花生一起回去,所以要我每天來喂花生,還要遛它,累死了!

  柏毓傻傻地看著胡妮,傻到真的很像個白癡。

  貝凝沒事?只是回家去了。他霎時放了心,放心地哈哈大笑起來,瘋瘋癲癲的,看起來更像白癡了。但如是它是花生,那剛才在事務所裡看到的是什麼?花生的分身?

  他瞪著它,苦思不解,索性拿起電話,撥回事務所。這下嫻嫻回來了。

  老闆,剛才人家告訴我你看了我新買的小豬之後就像見鬼似地沖了出去,你怎麼啦?

  你買了只新的小豬?這就是原因了。柏毓不免埋怨:你新買了只豬為什麼不告訴我?還給它掛上跟花生一模一樣的鈴鐺——

  你又不是我老爸或老公,我買只豬為什麼要跟你報告?嫻嫻理直氣壯地說。而鈴鐺那時一起買了好幾個啊,放著也沒用,當然把它掛上去了。

  算了算了。沒事了。

  柏毓掛了電話,只能怨這幾隻迷你豬怎麼看起來都一樣。而他也真是緊張過度——看到小豬就想到花生,看到花生就想到貝凝,而且聯想力還那麼豐富。他不只為了自己的莽撞而啼笑皆非,從他心裡更漫上一股非常強烈的安心感還好,不是貝凝出了什麼事,要是貝凝真的出了什麼事……柏毓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不,這種事他想都不願去想。

  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這些日子以來困擾著他的問題,澤宇的電話解決不了,胡妮逼大師來反悔也解決不了,卻在這一刻,他想通了!他是如此的愛她……超乎他所預料、所想像。一想到他可能永遠失去她,那簡直如同剜他的心一樣地痛苦。

  如果沒有貝凝,他不會明白世上最重要的事不是追逐名利,還有其他更有意義的事;同情別人不是弱者才做的事,善心也不是無聊,多些職業道德更能讓他的當事人減少些悲劇。如果沒有貝凝,他更不可能聽到剛才謝太太對他如此誠懇的感謝。

  他這個超級大律師,從前做的竟都是些奪走人家希望或快樂的事。

  他真傻!傻到去質疑追究他倆相愛的原因。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他能去找誰要理由?上帝?月下老人?

  他終於明白,不管因為什麼理由使他愛上貝凝,他是真的愛她,而且毫無疑惑。既然如此,是那鬼老太婆在冥冥中指使他去做,或者是自己真的迷戀上貝凝,又有什麼差別?

  只要他真的愛貝凝,那就夠了。過去種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愛她,未來他也絕對不能夠忍受沒有她的日子。他的臉上,忽然出現了釋然的笑容。這段時間以來。他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的輕鬆、這般的快樂,像是終於拋掉了身上一塊非常沉重的包袱。

  他的笑一時間變得愈來愈開朗,愈來愈燦爛,連胡妮都嚇了一跳。怎麼這男人今天神經兮兮的?一下子緊張要命地死瞪著她,這下卻又笑得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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