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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但晉歡想得太簡單了。

  這天,她去拳擊教室打沙包,下了課經過停車場,才剛一走近,就看見靠在圍牆上的淨齊,瀟灑不羈、帥勁英挺,依舊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勾引著來往女人的視線,依舊能讓晉歡神思慌亂,心臟不受控制地亂跳。

  他一看見晉歡,就朝她走過來,明顯是在等她了。晉歡不停地叫自己不要慌張,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他平心靜氣地說。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牽動,但她命令自己不能這麼沒用,於是她硬起心腸:「找我幹嘛?」

  「我想你。」他沙啞地說,眼光閃閃地望著她。

  若是從前,他這麼樣直接而強烈的感情表達定會令她心動怦然,然而現在,在她感情激蕩的同時,理智也迅速築起一道冰冷心牆,不准他跨越。

  「不是都說清楚了?」她知道自己的口氣一定不夠強硬,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我以為我們的關係都已經撇清了。」

  「哪那麼容易?」他看著她,眼光清亮。「縱使我不停地跟自己說,你沒什麼好,又愛打人,又不機靈,但我總是忘不了你那自然開朗的樣子。就像你,難道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把我給忘了?」

  「沒錯。」她抗拒地,說謊。

  「錯得很。」他有把握地道:「你要是真的把我忘了,剛才看見我的時候表情就不會那麼激動。」

  他的自信讓晉歡明白,再和他逞口舌之能,只是更加速她的節節敗退而已。她歎:「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你。」他又重複了這三個字。那雙深黝的眸子中充滿了愛意,光只這麼凝視著他,都足以令她感到昏眩。

  「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我們不能夠在一起,我會傷心,但不至於會傷心到去死……」他微微一笑,似乎很感歎。「我錯了。這幾天沒有你消息的日子,我還真想去死。」

  她愣著,十分意外,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

  「我向來認為自己很厲害的,女人在我身邊來來去去,我一點感覺也沒有,除了你……」他自嘲地笑笑。「也許當你真正愛上了一個人,就是這樣的了。不管我再怎麼告訴自己,你沒什麼,你不值得我這麼難過,但這完全沒有幫助,我好像失去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他專注而深刻地注視著她。「所以我知道,我該把它找回來。」

  她被撼動得難以言語,愈聽愈驚訝,愈聽愈感動,他的這番表白強烈震撼了她,讓她難以招架。她怔怔地瞅著他,只是看著看著,眼睛濕濕的,眼前霧霧的。

  「你那些其他的女人呢?」她仍堅持著拒絕他。

  「我會斷絕和那些女人糾纏不清的關係,」他頓了頓,似乎正在下他人生當中很大的決定、很困難的抉擇。「我會試著給你你想要的承諾。」

  晉歡怔住了,仿佛沒聽懂他的話,又像是聽見了,只是不敢相信。那一刹那,她的理智正一點一點碎掉,當初愛上他時的衝動又回來了,他愛她,甚至願意為她改變,她還求什麼呢?

  她正想走向他,只想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懷裡,然而這時她的手肘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她驀地轉頭,一個美麗年輕的女郎很快對她歉然一笑,「啊,抱歉。」

  原來女郎要進停車場取車,而晉歡正站在停車場門前,阻了人家的路,晉歡趕忙讓出路來。這是個小插曲,原本該是個完全沒有意義的一段意外,然而就在女郎經過淨齊身邊的時候,晉歡明顯看見女郎不舍地回眸又看了淨齊一眼,欣賞的眼光又溫柔又嫵媚,仿佛淨齊身上有條無形的線,足以把她拉過去。

  晉歡像是頭上被人澆了盆冷水,神思一凜,忽然醒了,那個困擾她的老問題又來了。淨齊是個黏蚊板,即使他不去招惹女人,女人也會來招惹他,這也許不是他的錯,但她註定要在他身邊提心吊膽,提防著他變心、擔心著自己拴不拴得住他。

  這並不是她要的呵。「算了,」晉歡是真的看清了。她的熱情冷卻了下來。「我們不可能的。」

  淨齊幾乎難以相信晉歡的變化,怎麼可能前一秒還感動地要投入他的懷抱,下一秒又冷淡如冰?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別再拒絕我。我很驕傲的,我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她抬頭看他。「如果我這次再拒絕你,你就永遠都不理我了?」他的眼光陰鬱。「可能。」

  「那就別理我了吧。」她簡短地說。「我們真的不適合。」

  不管他怎麼說,竟都打動不了她?他的臉色變得陰沉,眼裡有著火焰。「你所要求的,我都願意去做,你還拿這種理由堵我?」

  「沒有用的。」她歎氣。「就算你不費心去維持跟其他女人的關係,總有女人會自己來追你。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膽地擔心你會不會被搶走,我很單純的,我只想要一個能給我安全感的男人。」

  他懂了。從頭到尾,她就是不信任他。他是這麼一個不能讓女人信任的男人?他生氣了,不知是氣她還是氣自己。他的驕傲開始在他心中發酵,他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還要他怎樣?

  她既然不肯回來,那就算了。

  他鐵青而冷漠的臉色正傳達著他的心情,晉歡就算再遲鈍,也能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他恐怕是不會再留她了。

  她從皮包裡找出車鑰匙,打算進停車場取車。

  淨齊看見晉歡手裡的鑰匙,不是他的舊車,但那鑰匙又不新,顯然並不是新車。他心思一動,忽問:「你開誰的車?」

  「是韓諱的,他借我開。」晉歡不想瞞他。

  「韓諱……」他諷刺地揚了揚眉。「你又回去找他了?」

  「算是吧。」晉歡不慍不火地說。

  「真好。跟我吵架了,還可以回去找備分。」他的口氣不只嘲諷,還有著風暴的預告。「我跟其他女人有牽扯就被你罵成這樣,但你現在跟我又有什麼分別?」

  「當然有分別,我沒有同時和一堆男人和在一起,我只有他一個。」她理直氣壯。「而且在你之前,我就已經是他女朋友。」

  「是嗎?」他笑了,十分揶揄而不屑,他的自傲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也告訴晉歡:「不過沒關係,我曾經從他手裡把你搶過來,我可以再搶一次。」

  「你沒機會了,」為了讓他死心,晉歡不介意說謊。「我要跟他去美國。」他深呼吸。「你去美國幹什麼?」

  「去度假、去找工作、去念書,隨便,」她本來還沒答應韓諱,但現在講起來卻像是已經成定局似的,「反正我半年之內不會回來。」

  「雜誌社呢?」他緊盯著她,驚愕、迷亂,他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絕。「你不要了?」

  「我沒有一佰萬,又沒辦法讓你回去接掌程先生的事業,雜誌社勢必要被賣掉的,」她理智地:「我到那時一樣要辭職。」

  他的臉色驟地變了色,眼神痛楚而慌亂,似乎一直到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感覺到晉歡是真的要跟他一刀兩斷、是真的想徹底拒絕他,不是耍個性,不是慪氣,是真真正正的結束——

  這念頭使他的每根神經都抽痛了,他的自傲不見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他衝口而出:「不要去!你別走——」

  「算了吧,」她痛苦卻堅決地望著他。「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不想再繼續錯下去。」

  她甩開了他的手,狠下心,頭也不回地坐上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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