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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用不用!」何小姐趕緊喚住她,指著那陌生女子玩笑道:「她是我朋友,早該走了,只是最近出了本書,也是我們幫她經銷的,賴在這想知道銷售量。」

  女子微微一笑,纖纖手指一翻,遞出一張名片給晉歡,晉歡連忙也奉上自己的;她驚訝於那女子的名片竟是亮黃的底、銀紅色的字,就像她的人一樣豔麗,那名字——

  田紫瑜。晉歡立刻就對她的人有了概念,她是最近滿紅的一位造型設計師。何止出書,還常上電視。

  如同晉歡,田紫瑜也正讀著晉歡的名片,她一看公司名稱,就笑道:「你們老闆是程先生吧?」

  晉歡微訝,「你認識他?」

  田紫瑜咯咯笑出聲。「我跟他兒子比較熟。」

  晉歡實在不想念出那個名字,「程……淨齊?」

  「嗯。」田紫瑜的聲音甜甜的。

  雖然晉歡一直告訴自己這不幹她的事,但她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他的……朋友?」

  「朋友?」田紫瑜看了眼何小姐,不知為何,兩人按下按鈕似的全笑了起來,一波一波,沒完沒了,還帶了點曖昧:「比朋友要好得多。」

  「親戚?」晉歡仍不死心,她早知自己不該問,但此時她的嘴好像不受大腦控制,會自動說話似的。

  親戚?田紫瑜冒出一陣大笑,似真似假的:「我還是他老婆呢。」她直笑了好一會兒才止,對晉歡賣了個關子:「你要是遇到他,問他就曉得了。」

  「我跟他不太熟。」晉歡生硬地吐出了一句。

  田紫瑜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嫵媚地將皮包往肩上一搭,終於有離開的意思了。「你們有事要談?不耽誤你們,我先走了。」

  要走怎麼不早走呢?晉歡在心裡頭恨恨地想,下意識瞄著田紫瑜的背影,怨她莫名其妙扔了顆手榴彈,在晉歡的腦子裡爆炸爆炸,把她的理智、她的邏輯全炸光了。

  田紫瑜是淨齊的女友,這是毋庸置疑的了。或許她還真的是他老婆?

  這念頭席捲了晉歡,霎時她又是嫉妒又是傷心,整個人昏眩起來,全身失去了力氣。

  她知道自己很糟糕。淨齊有許多女友,這本來就不意外,猜都猜得到的事,再說她不是已經有了韓諱,淨齊的一切全與她無關……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會這麼介意、這麼難過?而且還有一種古怪的、像是被打擊了、被背叛了,又心痛又失望又難堪的感覺,幽怨自傷。

  於是這天,從田紫瑜說出她認識淨齊的這一刻起,晉歡整個人就報銷了。

  她的理智、明快的辦事能力全丟光了,也忘了要罵何小姐關於鋪貨的事,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回到公司,人坐在辦公桌前就失了神,電話要響很久才知道要接,而且無端就想哭,整個人沉在一種激動的情緒中,直到下午——

  她的行動電話響了。

  「猜我現在在哪?」淨齊的聲音十分正常而愉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晉歡這一天所累積的醋意和怒氣,正巧在這時完全傾發,她冷冷地回:「我管你在哪。」

  這其實是他們尋常的對話模式;從前晉歡就老給他釘子碰,以致淨齊仍未察覺事態嚴重,仍舊是帶笑的語氣:「我在機場,要去上海談生意。」

  去!去死好了!晉歡暗罵著,賭氣不回話。

  「怎麼一點也不驚訝?」他故作失望狀,「我還以為你會想我呢。」

  「我才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她冷冰冰地說。

  「真冷淡……」晉歡今天的溫度實在偏低,淨齊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些事不對,但他不願太過敏銳。「至少也該祝我一路順風吧?現在搭飛機挺恐怖的,不知道會不會被恐怖分子劫機。」

  「你最好被挾持去阿富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永遠不要回來!」

  雖然晉歡不可能真希望他去死,但那氣忿的口吻絕對不是玩笑,他憑本能也知道出了事。「你怎麼了?」

  「你管我!」她沒好氣地。

  「我當然要管你,」他幾乎是命令式的語氣:「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她加大聲量吼。

  她異常的口氣只是加深了他的疑慮,他不放棄:「不可能沒事,你沒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說得好像你有多瞭解我似的,」她冷笑起來,完全像是醋意發作。「我們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你可不可以別來煩我?!」

  「到底怎麼了?!」他吼,開始緊張了,又急又惱又焦灼。「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脾氣?你這樣教我怎麼能安心上飛機?」

  「我隨便你怎麼上飛機,你這個用情不專的花心大蘿蔔,反正,」她的聲音變得好尖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以後再也別來找我!」

  關了電話開關,晉歡隨手就把電話一摔!

  死男人!簡直就是上帝派來攪亂她平靜生活用的。她為什麼要認識他?沒認識他之前,她不是快快樂樂,活得好好的?

  辦公室裡的同事見晉歡這麼怒氣衝衝,臉上還浮了一層寒冰,都好驚訝,又都不敢問,私底下交頭接耳猜測著,但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快下班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所有的同事們都驚訝地望著那個又高又帥、風塵僕僕、臉上卻寫滿了焦灼與憂心的男人;但沒人比晉歡更訝異,因為那人正是現在該坐在飛機上,而不該出現在她面前的淨齊。

  「你……」

  晉歡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不由分說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進了會議室,鎖上門,開燈,放下窗簾,把一切的好奇都隔絕在外面。

  「你不是去上海了?」晉歡直到現在還愣愣的。

  「你這麼怪裡怪氣的,我怎麼放心去?」他緊張而懊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晉歡打從心裡冒上一股倔氣,依舊扭過身去不看他。「沒你的事!」

  他攫回她的肩,強迫她注視他,平常玩世不恭的淨齊,難得如此正經與嚴肅,「我臨時取消班機,一大筆生意可能因此而泡湯,只因為擔心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就算不想告訴我,至少也讓我安心!」

  她望著他緊張而憂心的眼光,望著望著,發現自己心底那股倔強的怒氣好像正在一角一角緩緩緩緩地破碎……

  其實當她發現他竟然放棄班機從機場趕回來找她時,那分突然的感動,就已經讓她的怒氣不再那麼堅持了。

  她低下頭,從牛仔褲口袋里拉出了那張被她捏得皺皺的、田紫瑜的名片給他。

  「她說她是你老婆。」給他名片時,晉歡同時丟出這句足以嚇死他的話。

  「怎麼可能?!」他看著田紫瑜的名片,氣得隨手就把它撕了!這女人也太愛開玩笑,害死他了!罪魁禍首,怪不得晉歡發這麼大脾氣。「我從來沒結過婚,她平常就愛胡扯,你別被她唬了!」

  其實早上田紫瑜的口吻也有點像是玩笑,但晉歡不甘心就這麼放過他。「我為什麼要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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