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倌琯 > 菩薩小後娘 >


  「嗯……」

  他大步跨向前,居高臨下的凝視淨菟,她太小、太小了吧,左瞧右看,她自己都還需要別人的照料才是,居然已經是兩個娃仔的娘?

  大小孩生下小小孩?荒謬。

  他屈蹲下身,為她診脈。雖然他不是大夫,但是最簡單的看診他尚且能夠勝任。

  下一瞬,他的眉心陡攏,「你們的娘沒有生病。」

  「嗄?」鏡花和水月相互對視,她們茫茫然。因為在她們的認知中只有病人才會一直閉上眼睛,而且一動也不動。

  男人解釋,「你們的娘……是餓過頭!她餓暈過去,由於體力不濟所以無法蘇醒。」

  一聽見「餓」這個字眼,兩娃仔立即鼻子泛紅,她們低下頭來,非常的內疚。

  「是我們害了娘……」

  男人從隨身包袱裡拿出乾糧和一些銀子,「她只要吃些食物就不要緊了,你們不必再哭泣了。」

  伸手接過乾糧和銀子,鏡花的感激梗在喉間,她望著男人正要離去的背影,不一會兒她沖跑過去。

  這一回,她抱住的是他的小腿!

  「俠士!請你留下來。」

  男人諷刺的勾出笑痕,「我和你們無親無故,留下來做什麼?」

  然而他留了下來,莫名所以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想,自己是為了馬匹必須休憩,所以才留在這一間根本稱不上是房子的房子裡,而不是為了這三個奇怪的母女。

  可笑的是當他看見兩個小娃仔一邊流淚,一邊餵食她們的小娘親,他竟然無法轉開視線。

  真正令他情緒波動的是,當他瞅見淨菟臂膀上的舊傷痕……

  這小女人是個乞婆吧,難怪瘦弱得像是十幾歲的孩子。

  天色暗了,他點燃火引子。

  鏡花和水月就著木柴架子的火光取暖,她們異口同聲的笑嚷,「有火呢!真好!不用再發抖了。」

  男人輕瞥一眼,對於富貴出身的他而言,挨餓受凍是什麼滋味他絲毫無法領受一二。

  第二日,他走了。

  睡了一個好眠的鏡花和水月——一發現男人和馬匹不見了,一股惆悵感使她們足足發了許久的愣。

  然後,外頭傳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令她們驚喜得跳了起來。

  「恩人回來了?」

  「沒錯。」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他持著兩大包的食物,走進這間沒有門窗的……房子。

  鏡花抹掉喪氣的臉兒,她期待的看著他把食物一一放在他鋪開在地的巾布之上。

  「哇!」水月拍著手,「有雞、雞腿耶!」

  「還有燒肉!熱騰騰、香噴噴的一大盤燒肉!這些……嗚,我們從來沒有吃過。」

  男人走到淨菟身旁,他對著她微掀的眼皮輕笑。

  淨菟不知是因為昨夜的進食或是這會兒食物的香味撲鼻,她暈暈然的蘇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陌生面孔令她的心緊窒了下,這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光仿佛帶著研究的意味。

  而她,感到無措。

  「你……」

  「玉驚破。」

  「呃?」依然微暈的腦袋瓜過了半晌才轉得消楚明白。她連忙坐起身,報上名字,「你好,我姓鹿,名喚淨菟。」

  「乾淨的兔子?」

  「不是,是菟絲花的菟。」是爹娘特別喜歡菟絲花,所以才為她取了這名兒是不?

  她眼裡的惆悵和恍惚並沒有逃過他的銳芒,然而他不會因此而對她多了些不必要的憐憫感情。

  鏡花拿著一隻雞腿過來,「娘!你趕緊吃,好香哦。」

  偏頭看了眼,淨菟訝異的望著一地的豐富吃食,以及吃得腮幫子鼓鼓的水月。

  「玉公子……」

  「娘!他是我們的恩公!你餓暈了兩、三天是他施捨他的乾糧給你吃。」鏡花笑著解釋。

  「我餓暈了兩、三天?」她以為她只是睡了長長久久的一個足眠。不過她在夢裡的確感覺到自己似乎啃齧著食物。

  她雙膝屈跪,對他重重的磕上三個響頭,「恩公的恩情,淨菟一定報……」

  「自然會給你報答的機會,不過必須等到我想妥的時候。」施恩勿求圖報,況且這對他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他將這報恩的機會「送」予她,為的無非是使她安心罷了。

  淨菟柔柔的淺笑著,「好!等到恩公想到要我怎麼報恩的時候再告訴我!」她一定信守承諾,即使要她日夜搗米。

  水月雙手抓著烤魚和燒肉塊,她口齒不清的說著

  「娘、娘吃吃!」

  鏡花敲她一記頭頂心,「小心噎著!不要含著食物說話!瞧你,吃得連下巴都油膩膩的哦。」

  玉驚破坐在草堆上,他閉目養息,如僧入定。姓鹿的小婦人似乎礙於他的眼光,羞怯得不好意思進食他不如假寐一會,好讓她自在的享受食物。

  淨菟小口小口的吃著燒肉塊,她偷偷覷瞥雙臂攬胸的他。

  他十分、十分的高大,勁瘦結實的身子骨——看就知道是練拳耍劍的那種厲害的人。

  瞅著鏡花和水月塞滿一嘴巴食物的滿足樣,她的心流淌過燙熱的暖液。他真是個好人,萍水相逢的他其實可以置之不理,就算她餓死了也不幹他的事。

  他的眉毛好濃、好黑,峻銳的弧度使他的颯颯英氣又增加了幾分。他似乎喜歡皺眉,說話的時候皺眉,連閉著眼歇憩也像是有著舒展不開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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