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倌琯 > 菩薩小後娘 >


  鏡花也趕緊表明心意,「我更愛娘!」

  淨菟沉默了,她的眼睫一顫,豆大的淚珠子掉落在她手中的饅頭上。

  她不哭的呀,她是堅強、樂觀的微笑淨菟。可是這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鏡花、水月,我也愛你們,好愛好愛。」沒有血緣關係的三個母女,卻是彼此最親、最重要的親人。

  鏡花「搶」過她手中的饅頭,「這饅頭上有娘的眼淚,我要把它吃到肚子裡,藏好。」

  「笨。」抹抹淚,她哽咽著,「饅頭會消化,哪能擱上永遠?」

  小水月伸出如柴的細膀子,她懷呼,「我也要把娘的眼淚吃下去。」

  寒風侵骨,可是破屋子裡卻是溫溫熱熱的洋溢著最動人的世間情。她們是卑微的流浪孤女,她們不曉得未來和希望在哪裡,然而她們一定會勇敢的生活,會笑著和太陽公公打招呼,向月亮婆婆道晚安。

  這幾天,帶傷在身的淨菟只能歇躺在草堆上,吃食都由兩個小女仔去乞討。

  她好自責,覺得慚愧,不但沒能好好照顧她們,還拖累了她們。

  所以她儘量忍著饑餓,當真挨受不住的時候就拼命的喝飲溪水。喝得腹脹不就不餓了嗎?

  倘使餓到眼冒金星,她會閉上跟睛,拼命的告訴自己,睡著了就不覺得饑餓了。

  她總是對著兩個小女仔說:「在外頭挖到芋頭和菜根,所以吃飽了。」

  一日過著一日,這一天冬陽露出笑臉,鏡花和水月高興的歡呼。至少這個時刻不用再被寒風吹得牙齒打顫。

  過了會,水月突然大叫大哭,「姐姐,娘她、她一動也不動。」哇、哇哇!

  鏡花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立刻蹲曲雙膝,用力搖晃洚菟。

  她嚇壞了,因為無論她如何的使勁,娘親仍是昏迷未醒。

  就連水月那可怕的大哭聲也吵不醒她,怎麼辦?

  「娘!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丟下我們,我們當了好幾年的棄兒,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娘!」

  水月趴在淨菟身上,一邊哭泣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娘!別、離……你是水月認來的娘……」

  片刻後,鏡花跳了起來,「娘一定是生了重病!」

  仰抬起小巴掌般的臉兒,水月嘴唇發抖,「娘會不會死掉掉?好多大人生了病就死掉掉了。」

  握緊拳頭,她發誓,「我們一定要救娘!」

  從這一日起,兩姐妹分工合作,一個去乞討,一個照料淨菟。鏡花甚至因為偷藥而遭受大夫的杖責。

  淨菟依舊昏迷,她的面色蒼白得叫人憐惜。逐漸衰弱的生命氣息使得兩個姐妹以淚度日,惶恐到了極點。

  一陣淅瀝嘩啦的大雨花打濕了三人,鏡花和水月把自個兒的破布衣裳脫下,遮蓋在淨菟的身上。

  雨停了,淨菟似乎仍然陷入無知無感的另一個世界。

  水月沖跑出去,年幼的她一下跑、一下跌倒。

  「救救我娘!救救我最愛的……」這附近都沒有住戶人家。一片荒草和一條小溪,像是被遺忘的人間角落。

  鏡花一臉的淚雨交錯,她和水月一同瘋狂的哭喊,即使喊破喉嚨她們也要求救。

  雜杳的馬蹄交錯聲呼嘯而過,未及半刻又重了回來。

  黑亮高大的駿馬上,一名皺著眉頭的男人淡漠的開口,「你們的娘快死了?」

  「俠士。」鏡花學習說書老者所曾提及的稱謂,急急的懇求著,「我娘生了重病,我們沒有銀子買藥,求你慈悲為……」為什麼呢?

  男人的五官如刀似劍般的鑿出不近人情的線條,微濕的髮絲狂狷的隨著寒風飛揚。

  他的聲音毫無溫度,「我不是俠土。」至於慈悲為懷,應該和他搭不上吧,他自謔的勾了一笑。

  水月跑在地上,她一下接著一下的磕頭,聲音破碎,「大俠救救我們的娘!她是世上最溫柔的娘!大俠,我們可以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德。」

  男人眯了眯眼,他一向深沉的眸光起了些微變化。

  「這兩側小女娃兒歲?似乎像個小大人般的早熟,居然還懂得做牛做馬這一套?

  眼見男人不點頭也不下馬,鏡花索性用雙手抱住馬腿,她不能讓這惟一經過這的男人離開,否則娘親一定會病死的呀。

  「走開。」男人揮動長衣袖,「小心成為馬蹄下的亡魂。」

  她不放手,並大聲哭嚎,「如果娘死了,我甯被馬大哥踏死、踩死好去陪娘。」

  男人抿緊唇線,依然是冷淡的孤傲神采。須臾,他一把撈起鏡花和猛磕頭的水月。

  「這也算是房子?不過是三麗牆和一堆枯草。」男人把鏡花和水月抱下馬,當瞧見奄奄一息的淨菟,他的眉心不禁微蹙。

  「這小姑娘是你們的娘親?」他的口氣近乎暴躁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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