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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將軍府被抄!

  惡耗來得突然,人人措手不及、張漢被送交刑部審理,少奶奶遠放邊疆,一干奴僕隨從無一倖免的全都入牢等候處置。

  綿綿和奴婢丫鬟們挨在同一牢房,大夥兒皆膽戰心驚地度日如年。

  有人以淚洗面,有人跪地祈求八方幽冥眾神。

  「倘若咱們也得判刑服牢役,哇,怎麼辦?」其中一丫鬟反復地哭昏好幾次。

  綿綿開口,「牧羊人王大也被關進大牢嗎?」

  小環啐聲,「呸呸!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去管旁人的安危,那黑面大千兒八成是被關在另一間牢房,和總管大人以及奇叔他們一塊兒。」

  「可我擔心……」還有那一群羊咩咩!它們不是成了無主棄羊了嗎?

  時日一天一天地過去,牢房裡頭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微照著每一張彷徨的容貌。

  仇綿綿不得不認清事實,哎,可怕的事實。

  「我真的是黴運奴呵!人府不過半月,將軍府便落了個抄滅親族的歹運,都是我的錯,害了大夥兒。」她自責死了!早知她是衰星降世,她應該躲進深山野嶺去才是。

  廣安一帶的奴販子全部指證歷歷地說她是不可沾惹的黴運奴,每一個接近她的人,尤其是主人家皆遭大難浩劫,她害了好多無辜的人。

  可每一次她身旁的人大災小黴不斷,她自個兒卻總是安好無事,沒想到這回她也遭殃了。

  小環拍拍她,「綿綿,你在嚼啥舌根?別怕,甭慌,又不是九族死罪,死不到咱們奴兒的頭上。」

  欲言又止,綿綿簡直是欲哭無淚,她是大罪人啊。

  又過幾日,獄卒好心地告訴她們,「姑娘,沒事了。」

  「咱們可以放出去了是不?」

  「將軍洗刷冤屈了吧?」

  人口一問,七嘴八舌,獄卒低喝著,「靜!我只知道牙婆們要過來買你們!」

  「咱們回不去將軍府了。」小環好生沮喪,「倘使被賣給破落戶,這奴差可當得辛苦。」

  綿綿十分歉疚,「小環,是我對不住你們,害你們受累。」

  「與你何干啊!咱們是奴,你也是奴,你沒那本事害咱們啦!」

  嗚嗚,她更加汗顏了,明明就是她這個人字第一號黴運奴的過失,小環還大發慈悲地原諒她。

  隔日午後,一干奴兒一一被遣散,綿綿眼看著大夥兒一個個被牙婆帶走,最後,就只剩她一個人空待枯守。

  日落西沉,一聲尖叫駭醒昏昏欲睡的她。她跳起來,咦,和她眼對眼、面對面的不就是羌大嬸嗎?

  殺豬似的淒厲哀嚎聲又從羌氏口中發出。

  綿綿欣喜地抓握她肥胖的雙手,「你不是回廣安去了,怎地還待在長安?真好,我們挺有緣。」

  「不好!」孽緣啊!她忍不住揮掉綿綿微帶粗繭的小手。

  「黴運奴!你好恐、恐怖啊!原來那時付了葬埋銀錢的富貴奶奶是將軍夫人,你呵,進門不到半個月,主人家立即衰到家破人散盡!」

  綿綿緊扭十指成了麻花狀,低低嚶泣起來。

  一旁的獄卒不耐煩地罵著,「這個肥牙婆,你快帶走這奴口。」

  羌氏的肥圓大臉如喪考妣,仿佛她的死期將至,連發抖都沒力氣了。

  「因為你這厲害了得的黴運奴,我這奴販子在廣安一帶混不下去,無法討活兒,正打算待在京城重新來過,偏又遇上你,哎唷喂啊,哪一天被你克了,或是又帶了黴……」不堪設想!來人啊,拿條繩索讓她上吊吧。

  綿綿真地感到好抱歉、好抱歉,可是除了抱歉她也無能為力呀。

  「韓爺!」獄卒突地恭敬道。

  一名剽悍兇猛的男子丟給獄卒一錠元寶,他單刀直人的撂下問話——

  「牙婆子,你的奴口賣多少錢?」

  羌氏一愕,呵,她的雙下巴開始抽動。

  「這位爺兒,隨您出個價。」她只差沒有立刻出聲說,儘管帶走便是!銀錢要緊,但是沒命享用也是徒呼負負。

  「一百兩。」說著,沉重的一布袋元寶隨即丟出。

  天、要、下、紅、雨、了!羌氏不敢相信地捧著布袋,顫手打開,銀亮亮、白花花的元寶哪!

  她用力地啃咬兩口,肥肉橫陳的圓臉笑得厲害,「她是您的奴兒了。」

  姓韓的男子對著綿綿說:「跟我走。」

  「噢。」她只有跟上,無論這韓爺做何營生,是好人或是惡徒,她都必須為他做牛做馬。

  唉,她仇綿綿大概是更換過最多主人家的奴兒了,而且還是出於被迫的無奈。

  羌氏抱著元寶,她多想磕頭謝恩。

  「好心的爺啊!倘使您也不幸被剛買的奴兒黴運,可別怪罪我知『黴』不報啊!」

  新主人挺異常的!她已經問了不下百次問題,這韓爺一聲氣電不吭。

  而且還弄了頂轎子給她坐! -

  「這年頭,奴兒的待遇竟然如此優渥!」簡直像是去作威作福。

  他一身騰騰殺氣,配帶的彎月大刀叫她心生畏懼。

  不過他雖然連正眼也不瞧她,倒也對她客氣疏離。

  「到底他買我做啥呢?打掃?炊煮?為什麼大老遠地翻山又越嶺千里奔波?」

  除了吃飯、睡覺和發呆,綿綿就只有靠自言自語來打發時間了,

  這日,轎子停下,連續不斷的足步聲使她不禁好奇地掀開轎簾兒——

  哇,這陣仗,想把人嚇昏呀!

  新主人帶她到軍營裡做啥?服勞役?或是當軍妓?

  胡思亂想的綿綿驚惶得幾乎要成了帶淚梨花。

  「仇姑娘,」吝撲金口的韓刁方出聲了,「請下轎子。」

  可她的雙腿在發抖呀!是不是她帶了太多的黴運禍及他人,現世報降臨了。

  如果王大在她身旁,他一定會拼死救她吧,還有那個又可惡又時常跑進她夢裡叨擾她睡眠的那個他。

  正思念著,邵邊野的容顏立即映人她眼瞳之中。是不是她太過害怕所以產生幻像和綺想?

  「小笨奴兒,下來。」

  揉揉雙眼,定睛一瞪,是他!可這怎麼可能?她伸出手,摸摸他濃黑的劍眉,挺直的舁,還有那似笑非笑,似有意又無情的薄唇……

  「真的是你!」

  「不會再錯認我是個飛來飛去的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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