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恭媞 > 洛陽紅 | 上頁 下頁
十八


  「你、你有沒有怎麼樣?!」問了才知道自己這話毫無意義,都已經鮮血如注,怎麼可能無恙?魏紫愣愣地說:「是我出手太用力了。」

  姚黃痛得說不出話來,他勉強抬起手,示意魏紫不用太自責。

  魏紫將他扶到牆邊坐下,撕下一片袖子,小心擦拭他額上的傷口。

  姚黃向她望去,恰好望見她胸口的高度,魏紫衣衫不整,而他正是最大的受惠者——太刺激。

  「咳咳!」姚黃忍不住偏過頭去猛咳,掩飾自己鼻子裡翻湧欲出的紅潮。

  「怎麼了?是我太用力,弄痛你了嗎?」

  她見姚黃一臉難受,心情更加不好過。即使對姚黃過去的怨懟並沒有消除,但她從未想過如此激烈地傷害他。

  先前所遭遇的委屈,以及這一刻的自責,在一瞬間染濕了她臉頰。卻是等到姚黃溫柔地對她說:「你哭了。」後才發現自己的眼淚。

  魏紫很快地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水痕,笑笑對他,「沒有啊,哪有?魏紫從來只有冷眼看著那些被我所害之人、他們那些親人的眼淚,哪有我哭的道理。」

  「別這樣。其實你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強。為什麼你要這樣逼自己呢?」

  姚黃不顧自己額上的傷,將魏紫攬進懷中。他的手臂觸碰到魏紫,他臉上的表情隱隱浮現痛楚,但又很快消失。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不在紅妝閣裡,一個人這樣子跑出來——」

  「你來找我嗎?」魏紫汲取著他的體溫,神色溫柔,像個孩子。

  「嗯。」姚黃頓了一下,「我今夜突然心驚膽跳,所以到紅妝閣去尋你。」

  「你去了?有沒有看見什麼人?」魏紫問得迫切。

  「呃,沒有。我只看見一地的碎片與滿室淩亂,我擔心你有事——」

  魏紫聞言,心頭一松,「你來了,就好了。」

  「這是你下榻的地方?」門咿呀打開,姚黃先行進房點了燈火。魏紫打量著房內,她身上緊緊裹著姚黃為她披上的大衣,在燭火映照下,更覺暖和。

  「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能不能弄碗姜湯給你。」他溫柔地扶她到桌前坐下,對她說道。雖說人間的物質對她沒有什麼大作用,但或許能讓她的心神穩定些。

  「不用了,你別離開我。」她拉住他的衣袖,挽他的手。忽然見他的眉頭輕皺。

  「怎麼了?是方才的傷還痛嗎?」魏紫連忙起身,目光采向他的額,想伸出手,又怕弄痛他。「你這兒有沒有藥?我來幫你上上藥。」

  「不,不要緊的。」見她深深的自責,他的眼閃過一瞬心虛,「一點皮肉傷,很快就能復原。倒是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呢?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危險了?」

  「我……」她欲言又止,也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沒事,你也別問了。」

  姚黃不語,愛憐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及腰的烏黑長髮有些淩亂,白淨的臉蛋因方才的激動稍稍泛起紅暈,深邃的眸裡已讓安心取代恐懼。

  他忽地一把攬住她的肩,將她拉向他懷裡。「紫,」他低喊,「聽我的勸,別再回紅妝閣下,只要你肯回頭,我會盡我的全力保你。」

  魏紫輕閉雙眼,將頭靠在他胸膛上。他身上有一股令她安心的牡丹花香,撫慰著她不安的情緒。可再次聽到他說的話,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說他會保護她,是真的吧?可是……她還回得去嗎?她這樣一個傷害過人的妖精,他要用什麼方法保她?還有藥兒,藥兒怎麼辦?

  她的手攀上他的頸項,讓他更貼近她。突然下自覺地想掉淚,為著一直認為是理所當然、現在卻覺得荒唐的過去。「我……」她搖搖頭,眼淚沾濕他的衣裳,「我不知道……」

  「紫,」柔柔地喚她,同時將她靠著他的身形輕輕挪開。「聽我說個故事吧。」

  「故事?」這次她沒有因臉上的淚痕躲開他的視線,反而接上他遞來的用帕。

  「嗯,故事。」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人間裡流傳的,關於你我的傳說。」

  她沒有答話,離開了他的懷抱,沉靜地垂下臉,再次坐到桌前。

  「從前,邙山腳下有個叫黃喜的孩子,父親早逝,只有他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他開始訴說,燭光映在臉龐,「他很小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擔,上山砍柴過日子。每天拂曉,黃喜便拿起母親為他張羅好的乾糧,手提柴刀上山砍柴去了。上山必經的山坡路上有個石人。沒有人知道石人究竟是怎麼來的,黃喜每次上山都要與它打照面。離石人不遠處有一泓山泉,清洌甘醇;黃喜上下山時,經常在這裡解渴、洗滌。山泉旁長著一株紫色的牡丹。這株牡丹長在這有多少年也沒人講得明白。反正黃喜第一次上山時,它就長在那裡了。」

  說到此,他頓了頓,眼光飄向魏紫,見她正聚精會神地聽著。

  「黃喜每天經過這條山坡路,都會在石頭人與紫牡丹這兒落腳。他把糧食掛在石頭人脖子上,叫石頭哥吃饃;又汲來山泉水,助牡丹姐飲水。」

  魏紫聽到這兒忍不住笑了,「這黃喜也挺頑皮的,他取水灌養紫牡丹雖然是一樁美事,但是明知石頭人不能吃饃而掛糧,卻是奚落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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