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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面對至親的這一刻,向來冷然淡漠的冷玨,終於淡淡地噙起笑意,讓一抹暖馨浮現眼底。

  刻意撤下一屋于服侍的僕役,他和父母簡單說起當日遇刺與自己不願落入內賊之手,毅然縱身躍入山崖的經過……

  「這麼說來,是內賊設下陷阱想狙殺你?」冷傲天憤然握拳。

  「是。那一天我墜下山崖後不知昏迷了多久,醒來時發覺自己什麼記憶都沒有,所幸在經過了幾天之後,才又慢慢地想起。」

  冷夫人一邊聆聽一邊掉淚,「到底是誰害得咱們玨兒這麼慘?老爺,你一定要找出這個心懷不軌的叛徒啊!」

  冷玨繼續道:1「但是我對於當時逼殺我的內賊始終沒有印象,不想在貿然的情況下返回武聖門,於是便跟著這丫頭,想說或許在『尋找冷玨」的過程中,能回憶起一些蛛絲馬跡。」

  一提起薄月靜,他不自覺地側轉俊臉,默然地瞅睇床上蒼白的容顏。

  在這轉瞬間,向來盤踞在他眼神中的漠意早已消逝,剩下了一抹淡然的情感與來不及掩飾的溫柔,所幸在快馬奔馳下,他們及時趕回武聖門,方才柳大夫看診時還說,如果再拖上一個時辰,只怕這丫頭所受的風寒要轉為肺炎了!

  幸好還來得及!

  冷夫人與丈夫相視一眼,「玨兒,這位姑娘是?」

  「她是劍英門薄掌門的二女兒,叫薄月靜。」

  「劍英門的二小姐?」

  冷夫人訝異不已,「這麼說來,她不就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薄侶兒的妹妹嗎?」

  冷玨的眼神閃了閃,叫人看不出他有何想法。

  「是的。」

  「對了,玨兒,既然你已經安然返回,我和你爹想儘早將你與薄姑娘的婚事辦一辦。」她心頭一陣不對勁,促使她想早日辦妥兒子的終身大事。

  「薄姑娘?」

  他的視線忍不住飄向床榻上昏睡的薄月靜。

  「是啊,你的親事也拖延了很久了,該將人家迎娶回來,以免耽擱了對方啊!」

  冷玨背影一冷,「薄……侶兒是嗎?」

  在妻子的示意下,冷傲天也跟著搭腔,「玨兒,你娘說得沒錯,咱們武聖門與劍英門兩家聯姻可是江湖一大盛事,你和薄侶兒的親事更是早就訂下,我看我們就儘早選個黃道吉日,讓你們成親了吧!」

  冷玨再瞥了昏迷的薄月靜一眼,「不急於一時。」

  「急!怎麼不急?我和你爹早想抱孫子了,這回你能平安順利歸來,我怎麼也不能再讓這件婚事繼續蹉跎下去!玨兒,你能體會娘的心情嗎?」

  「玨兒,別忤逆你娘了,你就照她的意思吧!」

  望著父母殷切冀盼的面孔,冷玨自床邊抽回目光,語氣中已不帶一絲溫度。「我無所謂。」

  「太好了!老爺,你趕快捎封信跟薄掌門聯繫,咱們一起跳個好日子,好讓這對小兒女快快成親,屆時可要熱熱鬧鬧的辦上一場婚禮,順道給歷劫歸來的玨兒去去黴!」

  「夫人你盡想著這些事,別忘了還有個內賦躲在暗處想對咱們不利呢!」

  「這種江湖上腥風血雨的事情交給你就是了,至於玨兒你呢,就安心的等著當新郎倌吧!」

  望著床榻上熟睡的薄月靜,不知為何,冷玨什麼也不想回應,只是視線緊緊地鎖住那抹蒼白的容顏,久久不願轉開。

  ***

  苦澀的藥汁從薄月靜的嘴裡灌了進去,那難聞的藥味和沖至鼻腔裡的刺嗆感受,將她從悠然的昏迷中喚了回來。

  「哎呀,夫人,薄姑娘醒了,她醒過來了啊!」

  「薄姑娘真的醒了嗎?」

  冷夫人欣喜的聲音自房裡響起。

  「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

  薄月靜眨動著疲憊沉重的眼瞼張望,掙扎著想起身,可她卻連伸手掀開被單都覺得困難。

  這個房間是誰的?為什麼她總覺得空氣中有一種叫她感到莫名安心的氣味……

  那是阿吉,是他的味道!

  「薄姑娘,你總算醒過來了。」冷夫人勿勿放下手中的藥盅走到床榻前,「你整整昏迷了三天,把我們大家都給急壞了。怎麼樣?還有哪兒不舒服嗎?只管告訴我,我立刻要柳大夫來替你看診把脈。」

  薄月靜轉動的眼珠滴溜溜地望著眼前風姿綽約的婦人,她臉上那慈祥和藹的容顏,竟沒來由得催出她點點熱淚。

  就是這種感覺嗎?擁有疼愛自己的娘親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哎呀,怎麼了!怎麼紅了眼眶呢?」冷夫人趕忙坐在床沿,拿出手絹替她拭淚,「身子真的這麼不舒服嗎?冷香,你馬上去請柳大夫過來一趟。」

  「不是的,夫人,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薄月靜急忙拉住冷夫人的衣袖。

  「薄姑娘別跟我客套啊,倘若身子不舒服可得直說唷!」

  「我沒有身體不舒服,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娘,想起婆婆。」

  那些疼她、卻已經去世的親人啊……

  「傻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冷夫人覺得和她挺投緣的。

  「來,把這碗剛熬好的藥汁給喝了,受了風寒的身子才會趕快好起來。」

  「味道好難聞……」

  薄月靜忍不住皺起兩道彎彎柳眉。

  「聽話。把這碗藥給喝了。」

  這夫人的神情好溫柔,恍惚間,薄月靜感到一絲被寵溺的幸福。她柔順地領首,顫抖著小手想接過她手裡的藥盅。

  「我來喂你喝吧,這可是玨兒他特地吩咐下人,到百裡外的德方藥鋪買回來的上等藥材呢!」

  薄月靜喝藥的動作乍停。

  「……玨兒?」

  「就是我家公子冷玨。」一旁的冷香笑著接口,「是少主帶薄姑娘你回來這兒的,你忘了嗎?」

  薄月靜小臉一黯。是呵,他已經不是阿吉了,而是冷少主了。

  勉強扯開乾裂的唇角,她又將臉埋進藥盅裡。「我沒忘,的確是冷少主。」

  苦澀的藥汁一口一口的灌進嘴裡,她覺得她的心底也是苦的。

  冷夫人滿意地看著她將整碗藥汁喝進肚裡,她隨手將留盡的藥盅交給冷香,轉身拿起手絹替她又是擦抹嘴角、又是撩開額頭上的劉海。

  「說也真奇怪,薄姑娘你挺得我們冷家人的緣,連玨兒都肯破例讓你住進這玉玨閣,算起來你還是這裡的第一位嬌客呢!」

  「玉玨閣?」

  「是我們少主的宅院。」冷香體貼的拿來一件披風覆在薄月靜的肩上,「少主他從來不輕易讓其他人進入這裡的,卻獨獨願意讓你住進來,我們都在猜測啊,或許少主他是因為薄姑娘你是咱們未來的少主夫人侶兒姑娘的妹妹,所以才這麼特別吧!」

  「薄姑娘才剛醒來,身體虛弱得很,別跟她閒扯一堆閒話,讓她好好休息才是。」

  冷夫人輕斥著,「對了,有人去通報玨兒薄姑娘醒過來的事了嗎?」

  冷秀回道:「回夫人,奴婢的剛剛去過了,可是少主和掌門及其他幾位堂主在書房裡談話,奴婢不敢打擾。」

  「沒關係的,冷夫人……」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薄月靜蒼白的乾裂小嘴輕聲囁嚅道:「月靜的事無關緊要,不敢勞煩冷少主,更不敢拿這種小事打擾他。」

  「好吧,既然如此你再多睡一會兒好養足體力。」

  輕輕閉上眼假寐,薄月靜聆聽著屋內的人陸續走出房外,關上房門。

  她不想見他,那個所謂的冷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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