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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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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畢竟還是奪了天下。」慕容華衣幽幽歎道。 「先皇曾說,他諸多皇子之中,若論才華氣度,文武韜略,以燕王為最。然而燕王行事,卻太多雷厲風行,少了仁德之心。正因為如此,先皇才將太子之位傳於皇上。」 望著面前的皇陵,夢無痕沉靜地道,「先皇病榻之前,我曾立下誓言,殫精竭慮輔佐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到頭來,令皇上龍座不穩的,卻偏偏是我。」 「無痕——」她握住他的手。向來柔暖的掌心,如今卻是一片冰涼。 慕容華衣心中一酸,道,「你可知道,在義父榻前,我也曾答應過他,這輩子為絕命門而活。但我終究還是失約了,只為了讓門人活得更好。」 她揚眉一笑,接道,「你看,我一個小女子,都放得下這些。你堂堂男兒,卻要終其一生拘泥於誓言之中嗎?你身為天涯谷穀主,也算是江湖男兒,竟如此放不下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又哪得事事周全?但求無愧於心便是。」 話到最後,幾成斥責,然而卻字字是真,句句在理。 不錯,但求不愧於心便是! 夢無痕聽在耳裡,只覺豁然開朗,鬱結頓去,又覺數日來一直忽略了身邊女子,委屈了她。 不由心中愧疚,望著她低聲道,「華衣,是我對不住你。」 「你不必覺得對不住我。我如何對你,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慕容華衣嫣然一笑,又道,「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太祖皇帝。再怎麼樣,這天下還是他朱家的,總比讓段易影跳出來攪和好。當年他一念之差,把皇位傳給了朱允炆,才鬧得現在這般田地,說到底,是他錯了。」 夢無痕頓時怔住了。這番話當真是大逆不道,聞所未聞。卻又偏偏挑不出一個錯處,只得苦笑道,「華衣,你莫要胡說。」 抿唇一笑,也不與他爭,慕容華衣伸出手,拉他站了起來,道,「你的前半輩子,給了朝廷,後半輩子,可要留給我呵。」 夢無痕微微一笑,「你呢?你的前半輩子給了江湖,後半輩子,留給誰?」 「傻子,自然是你。」 相視一笑,掃盡陰霾。 按《明史》: 明惠帝建文四年,朱棣率軍攻佔南京,宮中大火,建文帝攜皇后不知所蹤,下落成迷,朱棣以帝后之禮立衣冠塚。 同年,朱棣登基稱帝,改年號永樂,自此,明成祖的時代拉開序幕…… 三年後,天涯穀 「不成不成,我不下這邊。」手裡緊緊地攥著顆棋子,青衫少年苦惱地皺眉。白色的小貂趴在他腳邊,懶洋洋地蹭著。 「昕兒,落子無悔。」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夢無痕提醒道。 「剛才一時看走眼了,不算啦。再說,君子要有容人的雅量,姐夫你就不要和小弟計較啦。」慕容昕振振有辭地道。 慕容華衣端了盤冰鎮密瓜上來,瞅瞅桌上的棋盤,只見紅子已被殺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於是笑道:「無痕,你再不讓他一讓,昕兒可要輸紅眼了。」 慕容昕板起臉,佯怒道:「不要取笑!」 說完,挺起胸膛,胸有成竹地落下一子。再差一步,就能吃掉姐夫的黑車,挽回敗局。想到這裡,少年的唇角不由地偷偷上揚。 「車進三吃馬。」夢無痕微微一笑,舉手間幹掉對方一隻紅馬,同時也成功地避開慕容昕的精心佈置。 呆呆地看著棋盤,慕容昕垮下肩膀,哀叫道:「姐夫——」 來到天涯穀的這幾年,除了養病之外,他更是跟從夢無痕學習琴棋書畫,行兵佈陣。然而身體雖然一天天好起來,不再為病痛所苦,卻偏偏就是不長腦子,每次明的暗的與姐夫較量,都以慘敗告終。 就像今天與他下棋,兩個時辰裡,已經輸了十六回了。 「你要我放水?」夢無痕笑笑,他並不介意讓他。 「不要。」慕容昕有志氣地道。然後,繼續對著棋盤苦思冥想。 慕容華衣疼愛地望望幼弟,又望望命定的良人,心頭滿滿的都是幸福。夾起一塊密瓜,送入夢無痕口中,笑道,「改天你偷偷讓他一下。免得他整天氣鼓鼓的。」 「他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再過些日子,我恐怕真要輸給他了。」夢無痕淡淡笑道。 滿足地歎了口氣,慕容華衣低聲道,「謝謝你。」 這些年,他不但調理好了昕兒的身體,更使他的性子變得開朗活潑,多了分少年人應有的生氣。這是她一直想做,卻沒有做到的。 「傻話。」握了握她的手,夢無痕輕道。 「哎呀,我知道了——」靈光一閃,慕容昕叫了起來。 正待移動棋子,挽回頹勢,卻見夢愚匆匆跑了過來,大叫道: 「少——少爺,回來了,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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