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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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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理他,慕容華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無痕他沒有中了碧螺草的毒?」 段易影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還有,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的功力恢復得那麼快。照理說,碧螺草的藥性至少得要一天一夜才能解除。」 她直視著他,逕自接下去,「你一定還奇怪得很,一年前明明迫無痕服下『忘昔』,為何他現在還能記得前塵往事。」 目光閃了一下,段易影垂眸。 「我不怪你助白道圍剿絕命門。絕命門背的血債太多,有這一天我並不意外。你帶走昕兒,我雖不舍,但去天涯穀畢竟對他的病有好處。至於今日你刺我一劍,那是我自願替朱棣挨的,這份人情他總有一天得還給我。所以這些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她頓了頓,又道,「但是有一件事,你卻做得大錯了。」 「若我得登大寶,一統天下,誰敢說我錯了。」段易影昂首道。 「背叛師門你也沒錯?」慕容華衣揚眉道。 「你若還想留命回去,就給我住嘴。」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段易影冷冷地道。 「你若要殺我,早就殺了,還等到現在?」慕容華衣璨然一笑,接道,「你本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何必裝成這等惡行惡狀?」 霍然轉身,段易影掉頭就走。 「等等。」慕容華衣一個移行換位,擋在他身前,道,「看在我對你的贈藥之情,跟我去個地方。」 「不去。」段易影拂然道。 「你不敢?」慕容華衣挑眉道。 「請將不如激將?」段易影冷笑,道,「可惜這一招對我沒用。」 「你相不相信,只要你跟我去了,包管你打消當皇帝的念頭。」慕容華衣道。 眉峰微擰,段易影打量了她半晌,道,「走吧。」 慕容華衣揚起一抹得意的淺笑。 建州城 自從朱棣出兵攻打建州,圍城十日,逼得建州太守于城樓上自刎以來,城中便一改昔日的繁華,就是原本那扇生鐵裹著朱漆的城門,也是落漆斑駁,滿目瘡痍。 段易影隨著慕容華衣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心下卻是微驚。 他從前是來過建州的。 當時正值重陽花會,滿城都飄揚著淡淡的花香,就是街上隨便一個孩子,都穿戴得周整乾淨,手裡或是拿著花枝,或是拿著糖葫蘆,沖人便露出開心的笑。 街道兩邊的茶樓飯館,店小二搭著白巾,滿臉堆笑的招呼客人,吆喝聲中,濃郁的茶香菜香便傳了出來。而青石路的盡頭,那一棟棟朱門大戶,丫鬟僕役往來穿梭,談笑間從院子裡搬出一盆盆富貴牡丹。 如今,還是一樣的地方,卻只看見三兩個黑瘦的孩子窩在牆角,用樹枝捅著樹邊的蟻穴。從前喧鬧的酒樓客棧,店小二無精打采地靠在桌子邊,一派冷冷清清。而高高懸起的酒旗,被風吹得朝下傾斜,很有些落魄的味道。 那些富貴人家的府邸,也早已經人去樓空,敞開的朱門裡,依稀可以看到院子裡荒草萋萋,幽深的庭院已然不復當年的樣子。 不由朝那空蕩蕩的宅子望了一眼,卻聽到草叢中唏嗦一聲,一條黑影竄了出來,瞬息間不見了蹤跡。 段易影微愣,定睛望去,依稀竟似一隻黑貓。 「這些個大戶人家,早就舉家躲避戰禍去了。留下的宅子,要不讓些無處安身的窮人住了,要不就荒蕪下來,讓野貓子亂竄。」慕容華衣哂然一笑,道。 「你帶我來的就是這裡?」段易影冷冷地問道。 「不但大戶人家提前跑了,就是一般人,能走的也都走了。」並不答他,慕容華衣逕自道,「戰禍畢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更何況朱棣圍城十日,為逼建州太守投誠,不惜在水源中下毒,逼得百姓破城而出,死傷不知有多少。」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可知道那些不及出逃,被撇在城裡的老人孩子,都被如何安置?」慕容華衣望了他一眼,問道。 段易影心中一動,冷笑道,「這天下,本就是強者得之。你若以為帶我看了這建州城,我便會放下起兵稱帝的念頭,那是你想差了。」 「你不放下又能如何?」慕容華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段易影一窒,別開眼睛。 不過,如今他又能如何?夢無痕既已到了朱棣大營,他暗自布下的暗樁只怕已被拔除。而江湖上,他已無法動用天涯穀的勢力。閉了閉眼,苦心孤詣了數年,到頭來卻如此輕易地功虧一簣。 慕容華衣一路前行,走過彎彎的石拱橋,在一座被高牆圍起的院子門前停下。院子的門楣上,顫巍巍地掛了塊牌子: 濟、善、堂! 想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個四十來歲的老媽子探出頭來,一雙濁黃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慕容華衣二人。 笑吟吟地走過去,塞了塊碎銀給那老媽子,慕容華衣道,「大嬸,我們想進去瞧瞧,成不?」 接過銀子,用牙齒咬了一口,那老媽子忙不疊地點頭,「成啊,怎麼不成。」 慕容華衣一笑,拉了段易影,進門去了。 那老媽子瞧著他們的背影,嘀咕道,「這年頭怪事真不少,濟善堂這種地方,都有人打主意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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