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斐燕 > 東籬隱 | 上頁 下頁


  馬在朱紅的大門前停下。

  門是洞開著的,無人守衛,更無人阻攔。

  慕容華衣燦然一笑,下了馬來,沒有絲毫猶豫地穿過朱門,行至院中。她正待直奔那棟月白色的主樓,卻驀然間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這時,她看見一個人,一個青袍男子。

  雖然從主樓中出來的尚有少林寺住持甯遠大師,丐幫幫主喬七海,崆峒掌門吳超凡等一干武林名宿,但慕容華衣眼中,卻只看得見那青袍男子。

  他給她太過強烈的存在感。似乎只要他站在那裡,天地間就只有他一人。這是一種氣勢,惟我獨尊的氣勢。

  那人穿這一身青袍。青色,原本是極樸素,極平易近人的顏色,偏偏穿在他身上,卻憑空生出一股淩人的壓迫感與侵略性。在這種氣勢之下,他那俊美非凡的容顏反倒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第一眼見到他,慕容華衣的掌心便冒了汗,不期然地就有一種千萬不可與之為敵的感覺。她唇邊慣有的嬌媚笑容不知不覺已斂了下去,莊重而嚴肅地望著青袍男子,一字字地道:「旭日少君段易影。」

  「不錯,我是。」青袍男子迎視她的目光,眸中盡是攝人的風華。

  他笑了一笑道:「我已經恭候多時了,羅刹。「

  「你怎知我即是羅刹?「慕容華衣垂眸,清清淺淺地問了一句。

  「就如你知道我是段易影一樣,我知道你就是羅刹。」段易影低低沉沉地回答。

  這種算不上回答的回答,聽在羅刹耳中卻又是別樣的感受。是的,不必理由,她就是羅刹,就像他就是段易影一樣,這本就是事實,何需證明?

  她輕輕歎了一聲,「可惜你我終究是敵人。」

  自始至終,他們都是兩人在對話,誰也沒有將段易影身後的眾多武林名宿放在眼裡。

  甯遠大師定力高深,只是含笑靜立一旁,喬七海與吳超凡兩人卻早已掛不下面子,老臉泛紅地狠狠瞪著慕容華衣。段易影他們不敢得罪,但對於慕容華衣這個絕命門門主,他們卻是早想除之而後快了。

  而今聽她這一聲感慨,吳超凡當即冷笑一聲道:

  「妖女,你當你這般乞憐阿諛,就能逃過今日一劫嗎?你是在做夢。我瞧你這絕命門倒也好山好水,是個上等的埋骨之地。」

  「也是也是。可惜埋你這把老骨頭卻是糟蹋了。不過奴家這人向來慷慨,借你個一畝三分地,幫你豎個碑立個字,還是捨得的。」慕容華衣巧笑倩兮,又柔又媚地說出這樣一段直令吳超凡氣怒交加的話。

  「妖女,你找死。」吳超凡怒叱一聲,揚手對著慕容華衣就是一掌。

  段易影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如山,既沒有阻止,也沒有出手。甯遠大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隨即低眉順目,也不見插手相助的意向。獨獨喬七海雙目大睜地注視著場內的變化,似乎只要吳超凡稍有敗象,他便會毫不遲疑地出手。

  望著襲面而來的漫天掌影,慕容華衣夷然不懼地一笑嫣然,彎刀竟沒有出鞘,而是平平一掌擊出。刹那間漫天掌影不再,只見兩雙手掌密密地合在一起,竟有些像在比拼內力。只有吳超凡自己知道,這決不是內力的較量。

  在雙掌與羅刹擊實的一瞬間,一股陰柔的掌力已經順著他雙手的經脈,侵入他的體內。如今他的身體直如掉進冰窖中,寒得徹骨,但他的臉此刻卻是紅的,紅若朱赤。

  喬七海一見他面色不對,一撫身側的打狗棒就待出手,不想卻立刻被人一手扣住脈門,那是段易影的手。

  他淡淡地掃了喬七海一眼,這一眼算不上冷,也稱不上厲,但就是這樣一眼,喬七海的心底卻泛了寒,以至於即使段易影松了手後,他依舊冷汗盈盈地不敢再有異動。

  而就在這段時間裡,吳超凡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就連唇色也是駭人的煞白,渾身瑟瑟地顫抖起來。

  慕容華衣卻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正在與人拼鬥。

  「夠了。」忽然,段易影沉沉道了一句。

  慕容華衣臉色一變,一個「翹袖折腰」,竟是硬生生地收回掌力。

  她輕輕眨眼,氣煞人地笑道:「崆峒派掌門大人,這埋骨之所可不是奴家捨不得給你,實在是旭日少君他捨不得你死,奈何?」

  吳超凡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軟軟倒在地上,不住地喘著粗氣。

  「門主好掌力。」段易影望了她一眼,贊道。

  他沒有贊她好內力,而是一句「門主好掌力」,實是他早已看出他們自始至終拼的都不是內力。

  慕容華衣年紀尚輕,即使天分再高,真正拼起內力來,也決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吳超凡逼至油盡燈枯。而掌力卻是不同,如果吳超凡在與她接觸的一刹那,已被她的掌力所傷,那麼他會如此狼狽也在情理之中。

  「哪裡及得上少君您那句『夠了』?」慕容華衣斂去了笑容,淡淡地道。

  段易影果然了得。江湖之中向來只知羅刹擅長彎刀,而他竟一眼看出她以掌力傷了吳超凡。不錯,她確實用了攝魂掌,因為她希望速戰速決。若是對付一個吳超凡尚且用上九牛二虎之力,她又如何再去對付段易影?

  但恰恰正是段易影那句「夠了」,便徹底粉碎了她戰勝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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