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樊遇 > 愛你容易追你難 >
二十九


  「深白,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脫下外套,順手拂去表面的雨珠。

  他的神情好輕鬆自在,就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她不解,卻又有點無奈。是,是無奈。她現在才發現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是弱勢的一方,她已經習慣受他支配,習慣被他擁有,這種感覺和紀冬陽截然不同。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她找不到其它的話可以說。

  「要知道你的地址還不簡單,尤其是你跟紀冬陽的事正鬧得滿城風雨,我隨隨便便打聽一下就可以得知。」

  「你來幹嘛?既然當年沒有勇氣見我,現在也不需要來。」她恢復理智,口氣冷淡。

  「我想,我還欠你一個解釋。」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的解釋現在對我來說很重要嗎?」她刻薄道。

  「深白,別氣我,你看我現在什麼都有了,我現在再也不輸給任何人了。」

  「我當然曉得你現在什麼都有了,包括老婆。恭喜你。」

  「你好嗎?深白,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我不敢奢求你會原諒我,但至少不要到紀冬陽身邊去,我嫉妒。」他刻意忽視她帶刺的言語,說著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話。

  「你瘋了!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你認為現在的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深白,當我從報紙上看到紀冬陽的廣告時,你知道我有多麼心痛嗎?雖然我什麼都有了,可是卻沒有你,失去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他用跟多年前同樣深情的那雙眼睛注視著她,可是,卻再也不能令她心起漣漪。

  「是,你心痛,心痛到還可以和證券小公主訂婚?心痛到在十年前連一個理由、一句道歉都沒有就拋棄了我!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是我想聽的嗎?告訴你,你這樣只會讓我更看輕你,更討厭你。」她冷笑,突然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本性,也有著一股莫名的痛快。

  「我是不得已的,深白。當我第一天搬進學校宿舍,看見紀冬陽家裡兩個傭人和司機替他搬行李、佈置床位,甚至動用特殊關係可以在房間裡安裝私人電話,你知道我有多麼訝異嗎?我是為了省下租房子的費用而住進便宜的校舍,而他大少爺卻是為了『體驗人生』而住校。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他說得義憤填膺,卻沒有注意到深白逐漸黯淡的臉。

  「他已經擁有那麼多,卻還有個富家千金愛著他。我嫉妒,我不能容忍,因此我起了搶他女朋友的念頭,只要我得到亞靈,就能擁有和他同樣的財富,在他面前,就能抬頭挺胸做人。」他一古腦兒說出當初的動機。

  「就這樣?所以你丟下我、背叛我,只為了這麼膚淺的理由?你不覺得你這種想法很偏激、很卑鄙嗎?冬陽他根本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道呀!」

  「不,你沒看見他是用怎樣憐憫的眼神看我。他早看穿了我,他鄙視我,他一直都很瞧不起我。論家世背景我是比不上他,但我相信事在人為,終有一天會讓他後悔。」提及紀冬陽,他仍舊忍不住語氣激動。

  「裴健,他瞧不起的並不是你沒有錢,而是你的行為。冬陽從來就不是會用金錢衡量別人的人。」她替他辯駁。

  「冬陽?叫得多麼親熱!深白,你確定你瞭解他嗎?告訴你,當你擁有一切的時候,你也不會再用金錢去衡量人了,因為你自信沒有人敢看不起你,你懂嗎?」

  「裴健,你好可怕。你怎麼能夠這麼冷酷地批評他?畢竟你們曾經住過同一間寢室,他還替你撒了謊、背了黑鍋,讓我連帶地也把他恨進去。可是你不但對他沒有一點感激,還能這樣無情地批判他,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到現在她才真正對他動氣了,她的冬陽好可憐、好無辜啊。

  「深白,你應該讀過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吧!我承認,你曾經是像飯粘子的白玫瑰,而亞靈是我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但是,隨著我與她在一起的時間愈久,她漸漸變成了一抹蚊子血,而你卻愈來愈像我的明月光……」

  他表現得深情款款,但愈是如此,就愈令深白反感。

  「那麼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擁有的,必然不會珍惜,是這樣嗎?原來你是把我的愛當成了飯粘子,把倪小姐的愛當成蚊子血的那種男人?得不到的總是比較好,是這樣嗎?」她怒視著他。「所以,現在當你發現曾經被你視為飯粘子的我,竟然是紀冬陽視為寶貝的明月光後,你又不能容忍了?你不讓我到他身邊去的唯一理由並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你不願意他擁有你所沒有的。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忍受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事實呢!」

  她氣得發抖,裴健的臉在她眼裡像扭曲變形的怪物,醜惡至極。

  「深白,我知道你聰明,但我記得你從不是這麼尖酸刻薄的人。」

  「我記憶中的裴健也不是會利用女人感情的騙子。」

  「深白……」

  他沉默了,情勢已經逆轉,她早不是當年巴望著他憐惜的小女生,他也不再是她心底屹立不搖的那棵大樹,是他錯了。

  「裴健,你知道嗎?現在的你讓我好後悔又好慶倖;後悔的是我竟然曾經那麼愛過你,慶倖的是我也曾經那麼恨過你。因為恨過你,讓我瞭解紀冬陽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因為恨過你,讓我深刻體會到生命中還有更多更美好的事物等我去追求;也因為恨過你,我才恍然省悟過去的我有多麼多麼傻,傻到為你傷害那麼好的男人,為你幾乎要放棄我的人生。知道嗎?我的心現在好痛,因為我終於感受到愛一個人的那種痛。不,你不會明白,愛一個人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紀冬陽一直都是這樣默默地愛我。也許你在物質上的富裕可以超越他,但是心靈上的貧乏你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的千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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