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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當他回來時,看到她的興致,有時他不會刻意打擾她,只是靜靜的待在她身邊,帶著不含絲毫敵意的溫柔微笑注視著她,直到她發現;有時,他會在她百思不解的蹙起蛾眉時,走到她身邊,主動的為她一解疑惑。

  偶爾,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帶著她到宮外,共乘一騎,欣賞冬日風光,皎潔白雪、冰湖美景;或者在市集的熱鬧人群中,感受北方人民的蓬勃朝氣。

  只要不談西驪,他可以終日對她展露笑顏,而她驚訝發現,她喜歡看著他露出那惑人的笑容、帶著尊貴無比的王者氣勢,不讓她心懼、反而平添了他的魅力。

  似乎漸漸的習慣了他的陪伴。雖然她心中有個警告聲不斷迴響:告訴她,那只是他報復她的手段而已,先蠱惑她的心、然後再不留情的甩開她;但是,她總是覺得,日子能平靜的過去就好,她不想多增紛擾。

  剛開始知道他的意圖後,這頭的她也相對決定,為了回西驪,她姑且順著他,好讓他早日厭倦她,再等著逃開。

  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伺機逃走?或者說她真能忘情,沒有他在身邊的溫馨時刻?在這寧靜的時候,她不禁心痛的想,如果他是真心愛她,那該有多好?

  冬雪融去、冰凍的河水一點一滴潺潺流著,捱過嚴寒的花兒紛紛探出了頭,轉眼來到驕陽當頭、酷熱無比的季節,沉靜許久的命運齒輪也悄悄開始轉動……

  靠在宮殿旁,面對花園中爭奇鬥妍的景色,楚紜卻完全看不到這些。

  朱邪子揚為了處理政務,早在十幾天前,帶著部份人馬回到都城令郢。

  之所以沒帶著楚紜同行,除了怕楚紜有機會探知車茲情報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近來她身子莫名的開始虛弱,而朱邪子揚將絕大多數的侍從全留在南行宮,到底是為了照顧她還是監視她?他並沒多說。

  她沒有名分,說穿了地位該比個女奴還不如;但她雖不同于後宮妃妾的行動自如,卻享有比她們更高貴舒適的待遇,在他眼中,她到底算什麼?她雖然儘量不去想起這個問題,只是,偶而一思及此事,她卻又難免抱著一絲期待。他……會不會有可能還愛著她呢?他們之間,能否有拋棄嫌隙、重新來過的機會?她現在承認,她是想要他專注愛戀自己的。

  只是,不論如何,他當初和步樂有婚約,為了西驪她還是必須欺騙他!

  ……也罷,既然不論她起初接不接受他的情意,同樣都會落到現在這一步的話,她再怎麼懊惱過去種種,也無濟於事吧?

  對於他的離去,該因獲得喘息的機會而感到慶倖的楚紜,卻無法高興。

  白天,時間突然變得漫長而難熬;夜裡,望著空蕩蕩的宮殿,她除了孤單落寞外,還時常會有不安、無助的感覺。

  她開始想著,難道過去幾個月,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期待著他的出現?或者,是因為自己染上了不知名的怪病,而變得脆弱起來,居然產生想依賴他的錯覺?

  開始時,她表面上對他依順,讓他誤解她喜歡他,這麼一來,他就會展開對她的報復,毫不留情的攆走她;而她就能獲得回到西驪的機會。

  只是,她早因他迷失了自己的心,自己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柔順已不是假裝,反而逐漸害怕真的被迫分開,失去他的一天。

  不過,將近半年的時間,她以一個無位階的女人身份待在他身邊,他不曾提過要將她踢回西驪,她不都已經如他所願的依了他每件事?他究竟還在等什麼?

  若他知道,她已經開始想念他的殷數呵護,大概會十分得意他的報復計劃總算可以往下進行了,大概不需要多久,她就可以回西驪了吧?她苦笑起來。

  而在西驪,對她遲遲滯留車茲不歸,又是怎樣的想法?她難堪的揣測著。

  若被身為右衛護軍的父親知道,楚紜以自己清白的身子作為交換,屈服于朱邪子揚的威脅,恐怕向來維護納蘭家門風的他,會大罵她不知廉恥吧?

  以將軍或是女兒的身份,楚紜都做了一個不被見容于納蘭家的決定。

  時間經過的越久,她就越不明白,自己這麼執著的想回西驪,有何意義?

  朱邪子揚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吧?強奪了她、讓她再也嫁不得別人外,還要毀滅她的心,連同毀了她的自信、驕傲、名譽;最後,要使她在西驪陽光下沒有任何立足之地嗎?叫她後半輩子,她只能沒有尊嚴的活在陰暗的角落嗎?

  確實夠狠哪!朱邪子揚。她痛心的猜想他的計劃有多傷人。

  不過,楚紜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讓他遂了心願的。即使丟了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放棄她的自傲。

  車茲國境與西驪國境交界,那一片常人不能通過的浩瀚沙漠是他們初遇之處,是將一切的一切終結的最好地點吧?低垂下頭,她看著雙手上成對的漂亮戒指。

  他和她不同,對毒沒有抵抗力,雖然藥粉只剩不到一半,但效果還有吧?

  母親一定也會同意她這麼做……她摘下了右手那一隻戒指,向花園拋去。

  聽到細小的鷹叫聲時,躺在床上好些日子的楚紜,敏銳的睜開了眼睛。

  她隨手披上了紗巾,趁著隨身的侍女們假寐之際,悄悄的出了宮殿,來到花園中。吹了一聲口哨,她伸出手臂,當那只黑色猛禽停在她手上時,她的眼中滿是驚訝,而笑容不自覺的蕩漾開來。

  那是她身為西驪右翼提督時,才會出現的傲氣笑容。

  「還活著好好的啊!玄紫?這段日子,紫襟那些傢伙把你養的不錯嘛!」一面動手將大鷹腳上的信拆下,楚紜一面伸手輕撫大鷹羽翼。「哥哥寫來的嗎……」

  她皺起眉頭。信上的消息說,由於步樂和齊雷的戀情曝光,而使得與車茲同盟一事告吹,多羅王下令軟禁步樂公主,並且命齊雷繳回兵權、閉門思過,直到獲得多羅王的寬恕為止。信是由她的外公,左衛護軍奚斯韓捎來的。

  先前和親隊伍中,只有齊雷的紫襟衛隊跟他回去,其餘的藍襟部隊執意等待楚紜的命令,不肯先行離去,有點像是流民一般極為清苦的生活,逗留在車茲關口。

  「……傳聞東邊的栗弋國,有蠢動的跡象,作何打算,請盡速定奪。」讀著令楚紜膽戰心驚的字眼,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她一直只是在朱邪子揚的天地中,過著近乎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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