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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有紀錄可查的本朝四方上貢名冊清單裡,大概每十年會出現一兩隻火狐狸皮毛,其難獵、難尋的程度可想而知。

  尤其,這次晁家派出的代表,是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更加令人驚歎。

  「玄鈺你……」在評比台前,不知該不該動怒的晁書霖,幾次將看來有些狼狽的女兒招來身邊,才開口說了她名字,又揮揮手要她回營裡休息。

  晁書霖心底其實是為這能乾女兒感到驕傲的,她雖常讓他這個當爹的擔心,可聽聽周遭大夥對她的讚賞,他仍是與有榮焉。

  要是晁玄鈺當真是男孩兒,也許晁書霖會恨不得拼了老命,也要舉薦自己的孩兒;可她偏偏是個女孩,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能立於朝廷之上……

  如此受到眾人關心,這可不是好事,萬一讓人看穿她是女人、根本不該踏進這闈場,反而只會為她與晁家惹來禍端而已。

  不遠處,大皇子已下了觀試高臺,一身尊貴華服,威嚴氣魄的叫人不敢直視。緩緩走在整列跪地的人群面前,大皇子沿評比桌前行,親自驗收各家成果。

  「這只火狐狸……是晁家獵的?」自開始便不發一語的大皇子李朔,才停在晁書霖前方,便突然冷笑起來。

  「聽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獵得的?」銳利目光梭巡著晁書霖身旁,語氣有些嚴厲。「怎麼?那位英勇少年沒在此處等候?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嗎?」

  「這……」晁書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他低垂著頭,不敢仰望聖顏,可心一急,反而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答案。

  而且就算沒讓人發現晁玄鈺丫頭假扮男裝,但依她老愛逞口舌之爭的脾氣,萬一在大皇子面前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

  「晁參軍,還不讓人召喚他來見本宮?」劍眉輕挑,李朔好似即將動怒:那鋒冶語氣不像是準備恩賜獎賞,卻宛若即將降罪。

  「屬下、屬下遵命!」晁書霖沒辦法,只能在心中祈禱那丫頭別再惹事。

  晁玄鈺還在不遠處晁家帳棚內悶得發慌,突蒙來人召喚見駕,心中料到定是自己本領受到矚目。終於憑著一己之力,成功的為晁家爭了口氣。

  以後爹爹就不會再攔著她出門遊歷天下,說不定,過幾日她就能出發……

  快步走著,她心兒突然加速狂跳;猛然記起,她身分不能曝光,但一想到也許大皇子當真會因她而封賞晁家,驕傲欣喜瞬間佔據了她全部心思。

  說起來,這都要拜那紫衣青年所賜,若非他激怒她,她還不見得能發揮實力,獵得那火狐狸;也許,將來有機會,她向他道個謝,也順便道歉吧?

  興奮之情益發高升,緊張擔憂、不安等各種心情全拋九霄,腳步未曾緩下,笑臉盈盈,越走越急。不知道前方等著她的,會是怎樣的榮耀?

  她遠遠便瞧見站定在跪地落拜的人群中,那英挺卓爾、傲視臣民的大皇子李朔的偉岸背影,對於即將見到傳說中的人物,她難抑好奇,瞪大晶瑩瞳眸。

  旋即他在細微的騷動聲中,察覺了晁玄鈺的出現,從容轉身。

  兩人視線對上的瞬間,晁玄鈺原本驕傲的俐落步伐,卻突然像是生了根,僵在原地,心跳乍停,同時訝異衝口而出。「我的天!」

  她先前力挺站直的身軀,突然駝了起來,大膽無畏的得意臉龐,也突然黯下,換上一臉的慘綠青紫交錯。她緊咬唇,低垂著頭,沒發現自己早已汗濕衣襟。

  大皇子李朔,確實一如傳聞中的英氣逼人,俊美出眾,可讓晁玄鈺完全顧不得舉止突兀,她雙腳就是跨下出去的原因,卻是因為那大皇子李朔——

  便是方才在樹林裡,與她起了爭執的那位紫衣青年!

  她曾感受過紫衣青年的不凡與超群,也懷疑過他的來頭或許非比尋常,可這也未免太不尋常了吧?天下這麼大,她偏惹到他?

  她……不要他好心恩賜的東西,反而大言不慚頂撞他的美意。

  她……在他林子裡,和他出手大搶「他的」獵物,還指責他狡猾。

  她……使計故意踩了他一腳,還不小心將他踹進溪裡。

  侮辱皇子,罪名不輕,一犯再犯,罪無可逭。即使當時她不知道他的身分,也別妄想以「不知者無罪」開脫,她才不信皇子氣度這麼大。

  要是叫他認出她……呃,晁玄鈺忽然覺得頸上一陣涼風襲來……

  「皇子召見,還不快去?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使者催促著,對於晁玄鈺如此失態,感到不解。方才他的步伐還快到讓人跟不上,怎麼這會兒不動了?

  「呃?對!對對對……我身子不舒服,肚子開始疼,頭也開始疼,腳、腳在抽筋……」若非使者站在晁玄鈺身後擋了她去路,只怕她早拔腿逃回來時路。

  「腳抽筋?小兄弟沒見過大場面,嚇得腿軟啦?一劍獵取火狐狸的勇氣到哪兒啦?不會就扔在林子裡了吧?」

  「勇氣?對呀,全扔了,扔得一乾二淨……」晁玄鈺笑的極苦,險些不知如何回答。也只有在那林子裡,她才會有那不給自己留後路的勇氣啊……

  「我幫你。」使者很好心的幫忙使勁扶著晁玄鈺,半推半扯的硬是將晁玄鈺給送上皇子面前。「還不快去領賞?」

  「不——不要!」那根本是去受死!慘叫甚至還沒出喉間時,便已完全梗住。

  「參見……參見皇子。」她連聲音都刻意壓低些,裝得有些嘶啞。

  迫不得已來到大皇子面前,晁玄鈺二話不說,立刻單膝落了地,恭敬行禮;其實她恨不得最好就這麼貼上地面去,免得讓他看清她的模樣。

  「免禮。你——就是晁玄鈺?自從本宮聽見我朝有這麼位厲害少年,便想見見你。」李朔嚴峻的表情松了開來,勾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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