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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半年了!她不告而別已經半年了!

  皇上為了要徹底剷除張相國餘下的勢力,將所有曾經與之交遊的官員一網打盡,聽說連李布政使也因此遭到株連,在葬下李申之後被斬首示眾。

  所以她們在逃亡的時候格外小心,為了怕信件遭有心人攔截而暴露出行蹤,杜微始終沒有寫信給蘇放。

  他……想必心急如焚吧!

  望著酒莊的大門,杜微反倒近鄉情怯。

  半年前曾經發出一封短箴,蘇放卻沒有立即到相國府尋她。他是在氣她嗎?後來他可曾到相國府去?可曾猜到她已經逃離?為什麼不曾派出救兵?為什麼任她們飄零半年?

  一連串的問號停住杜微的腳步。

  望著緊閉的朱紅門扉,杜微竟連叩門的勇氣都失去了。

  看出她的遲疑,梅九娘輕輕問道:"妹子不信自己?"

  翦翦眼眸無依地凝望著梅九娘,"姐姐……"

  "半年來我們餐風露宿,歷盡千辛萬苦,堅持回到酒莊,賭的不就是你們之間那份濃烈的情?"梅九娘輕歎一聲,"我沒見過蘇放,不過,如果他真如你形容的坦直深情,妹子,你還猶豫什麼呢?"

  杜微習慣性地摸摸空無一物的手腕。她已經失去蘇放送給她的定情物,這會是一個厄運的警告嗎?

  梅九娘溫柔的覆上她手腕上幾不可認的細微疤痕,"妹子,姐姐明白那只白玉鐲對你的意義重大,但是,那群蒙面人緊緊跟蹤我們,除了不友善的想阻撓我們繼續前進之外,原先似乎沒有傷人的打算。最後一次要你交出玉鐲,也許只是看出它的價值匪淺罷了。你為了守護玉鐲,不也受了傷?幸虧交出玉鐲,我們才得以全身而退,不是嗎?"

  她們沒想到蒙面人是因為李布政已經伏法,才停止追殺她們。

  "如果有情,蘇放會高興看到你完整無缺的回來……"梅九娘慢慢的接下去:"如果情已盡,你就算緊緊守著定情玉鐲也是枉然。"

  杜微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迎春,叫門。"

  幾聲叩響之後,應門的竟然是李管事。

  他大驚失色的沖至杜微面前,不可思議的喊:"杜姑娘你沒死!"

  杜微與梅九娘面面相覷,愣愣無言。

  迎春叉著腰氣憤的戳戳李管事,不悅的說:"呸呸呸!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家小姐死了!"

  久經風浪的梅九娘立刻冷靜下來,"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此地人多口雜,我們進去再談。"

  一進大廳入座,李管事忙不迭地訴說這半年來的點滴――

  "那日莊主一醒來就直奔李布政宅裡,沒想到杜姑娘已經離去……"

  "可是我在第二日,明明從張相國府托人送回一封平安信啊!"

  李管事驚愕的說:"平安信?沒有呀!莊主對於你的渺無音訊坐立難安,從來沒有收到過任何平安信啊!"都怪他們大意!出動所有的人出去尋找杜微,卻疏忽的忘了留人看守酒莊。

  "……"杜微無語。蘇放是如何度過這半年的?

  "上月初,有人送來一副溺斃的屍首,年齡與你相仿,手上又戴著白玉鐲……"

  杜微掩嘴驚呼:"蘇放以為是我!"天哪!

  李管事哀傷的點頭,"因為浸泡過久,根本無法辨識。莊主因為那只白玉鐲,認定那是杜姑娘。得知這個噩耗的莊主崩潰了,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失序的莊主……"想起神情木然、忽而大喊忽而大笑的蘇放,李管事的眼眶又紅了。

  "然後呢?蘇放到哪裡去了?"梅九娘幫杜微問出她最掛心的問題。

  李管事搖搖頭,"在幫假的杜姑娘辦完後事期間,一直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的莊主突然交代我他要離開。"

  "離開?"迎春搶著問:"到哪裡?"

  李管事聳聳肩,無奈的說:"莊主說酒莊裡全是他跟杜姑娘的回憶,他怕觸景傷情,決定五湖四海到處飄遊,再也不回酒莊了。"

  再也不回來!?

  杜微睜大眼睛,揪著心,無言地任淚水滿臉泛流。

  僅僅只是聽李管事描述,她就心神欲碎……而蘇放是如何熬過這一切的?

  滿滿的不舍教她的心疼得像是已經四分五裂,但再大的痛楚依舊比不上蘇放承受的萬分之一呀!

  蘇放……蘇放……

  杜微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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