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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想你蘇家歷代祖先曾任酒士、酒丞,如今朝廷裡還有司酒監,你為什麼拒絕官位?"她真是不太瞭解他的心思,有了終身的官職就等著享盡富貴榮華,這份榮耀別人還求之不得呢!只有他對朝廷多次的延邀棄之如敝屐。

  蘇放不在乎的聳肩,繼續低頭察看大黃米,"有了官位,我的酒就只能呈給皇上,由他一人專享。身在民間,我想釀酒便釀酒,疲了、累了隨時可以撒手,五湖四海任我逍遙。"他的酒莊已是天下第一,富貴權勢算得了什麼?他要的是率性自由。

  杜微看著他飄逸的背影,跟他相處越久,越為他的豁達著迷。

  蘇放是個超逸疏狂的人,俊美無儔的他是眾家女子芳心仰慕的對象,因為嫌麻煩,也怕過多的脂粉味混淆了他的嗅覺,所以他獨自避居在江邊別業裡。偌大的屋裡,除了半旬前來一次打掃的老嬤嬤之外,就只有他們二人整日相處。

  她曾經問他,為什麼救她?他的答案可妙――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而自從知道屋裡除了他就沒有別的人後,杜微甚至沒有勇氣問當時是誰幫她換下一身的濕衣?

  一想到自己曾經毫無遮掩的讓他看透,杜微便忍不住雙頰滾燙,這――要是依宋若莘所著的女倫語,自己該跟了他的。

  啐啐啐!從打消死意的那時開始,她就決定再也不理會這些禁錮女子思想的無用書籍,怎麼突然又再想起?真是沉病難愈啊!

  杜微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男裝。有別于逃難時不得不易釵的無奈,今日的她是自己要求以男裝示人的。身為女子太苦,她固執的認定只要著上男裝,就可以假裝是男兒身,不必再遵守繁如牛毛的閨閣之禁。

  她感激地望著蘇放的寬背,對於她莫名的堅持,他只微挑了眉梢,便默默交代李管事送來嬌小的男裝。一如往常,只要她不提,他就不多問。

  跟一般不解人間愁苦的千金大小姐相比,杜微對男子的閱歷應該算是豐富了,即便曾經身處京城首都的挹歡院裡,見識過林林總總的達官貴人……這蘇放的人品心性,之於他們,毫不遜色!

  跟李申相處時,杜微謹守分際,連衣角都沒讓他碰一下,卻對蘇放的碰觸不躲不閃。其中因由,連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就當作對班昭的無言抗議吧!

  蘇放突然感受到背後的灼熱視線,轉頭恰好抓到她的凝視,便逗她:"怎麼?淨偷盯著我瞧!"逗她,看她滿臉的無可奈何,是他最大的娛樂。

  杜微整張臉宛若火燒,沒了平日的傳牙俐齒。

  這個人!唉!

  第三章

  蘇放十分率性,想喝酒時便放下所有的事,似乎在那當下只有喝酒才是天下最重要的事。

  杜微見他舉起酒壺灌下一口,邁向江邊準備刺魚,皺著眉問:"喝了酒才抓魚,不危險嗎?"

  蘇放回頭瀟灑一笑,揚揚手中的酒壺表示不要緊。

  雖然不曾嘗過,不過從距離他數步之遠,都可聞得到濃郁的酒味看來,他手裡那壺酒應該頗烈。

  雖然周遭彌漫著酒味,杜微還是不習慣,在蘇放飲酒的時候,她總是選擇坐在上風處,可是天生靈敏的嗅覺偏又讓她聞得清楚!

  她眉頭鎖得死緊,看蘇放站在江邊,離江水不到一步。自從險險滅頂之後,她怕極了陰冷的江水,總離得老遠。

  蘇放一腳向前,身體前傾,右手執魚叉凝神注視江邊的遊魚。

  見蘇放半個身子懸于江上,杜微一顆心像要跳出喉嚨似的,"蘇放,別抓魚了,我去炒兩樣下酒萊可好?"家毀人亡之後,帶著迎春逃難在外,她的廚藝也增進不少。

  蘇放利落的一叉,舉起來,魚叉上插著兩條尺長的魚。他大步走向樹下的杜微,揮揮手中豐富的收穫笑問:"不想吃魚了?"

  杜微有些氣惱:"誰知道你會邊喝酒邊捕魚?這樣太危險了!"

  她形於外的擔優讓蘇放感動,"我是酒王,醉不了的;至於這黑江,還不在我眼裡。"

  杜微知道他泳技絕佳,否則那日船上眾人都不敢下水救她,他卻能將自己救起。只是,這裡只有他們二人,蘇放萬一落水,誰來救他?

  蘇放將魚放在火堆上烤,健臂一攬擁住嬌小的杜微,這才發現她的微顫。

  他輕撫她柔細的青絲,柔聲的說:"讓你擔心了。我不只善飲、善泅、還擁有一身的好功夫。不過真的謝謝你!"這樣直接的關心讓人微醺。

  莫名的親密氛圍讓杜微心裡一驚,好不容易才卸下頂在頭上的那片天,如今她只想作自己的主人。再不要當任何人的附屬品!蘇放雖俊逸多情,還是當朋友就夠了!

  杜微悄悄退出溫暖的懷抱,岔開話題:"今天這是什麼酒?不像茅臺的醬香,也沒有酚酒的甜潤,更不似滬酒的濃香迫人。"在蘇放的耳儒目染之下,她對於酒味可說是一點就通,只差親口品嘗。

  對她的退卻蘇放只略抬眉,並未表示什麼。他惡作劇的將手中的酒壺拿到杜微鼻尖,"三花酒,它帶著蜜香,像蒸米食似的。三花酒純雅,茅臺清香,酚酒醇厚,滬酒濃綿,這四種酒是酒莊裡最為馳名的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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