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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她深愛的他竟是異母兄長,有血緣之親的兄長!上天怎麼忍心開這種玩笑!?

  嗚——她用力捂著嘴,無奈傷痛太猛太烈,整顆心像被四分五裂一般,巨大的痛楚從嘴角縫隙鑽出,淒涼的哭聲散在無人的芎林裡。

  她使勁咬著下唇,微微的鹹味傳入嘴裡,她不在乎,此刻,流血比流淚來得好。

  她覺得自己滿身罪孽,連累他跟著淪入這亂倫的地獄裡!

  感情怎會有錯,怎忍有錯?偏偏,他們錯了。

  死!腦海裡閃過這字眼,今生既然無緣跟他白頭,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甯巧兒走進林子深處,夜梟的嗚啼與她強抑的哽咽形成一氣滄桑。她慢慢走著,慢慢的走,不在乎淩亂的細枝在她細緻肌膚劃下傷痕,沒什麼比心頭的傷更痛了。

  她立定在一棵大樹前,解開腰上系帶,在一頭纏成個團,拋過橫出的粗幹,接著,將兩頭綁出牢靠的結。

  拉著綁好的繩結,甯巧兒踮起腳跟,要將頭套進繩環裡——

  娘!她忘了跟娘道別!

  甯巧兒放開繩環,朝女人國方向跪地拜了三拜。

  娘,請原諒女兒不孝,無法再承歡膝下,你就當女兒隨伴兒遠走,過著幸福的日子吧!

  幸福——

  這字眼多麼諷刺!她求得不多,僅僅希望能與他共鳴鸞鳳、偕老同葬,他當王爺,她做廚娘,天天替心愛的人烹出佳餚,守著他、守著他們的孩子。而今,這卻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心好痛好痛,她仍然希望,他未來過得很好、很美滿。所有的肮髒與羞穢就讓她帶進地獄吧!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連他也不知情,這樣才能好好的繼續過日子。

  心裡正慟著,下腹也隱隱起了微疼。甯巧兒捂著肚子,赫然想起月事已經遲了一個多月沒來。

  她有孕了!?喔,天!她該怎麼辦?

  她抱著肚子蹲下。自己可以死,也該死!但,孩子呢?腹中胎兒何辜?

  樹葉蕭蕭,夜梟也啾啾,甯巧兒的思緒反而清明了。

  她不會殺了孩子——他的孩子!

  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

  甯巧兒走出王府,一時間茫茫無依,不知何去何從。

  遠方傳來山寺晨鐘,像無形的手招喚著她,撫慰了無助的心靈。除了佛寺,這地界還有哪裡能容留她呢?甯巧兒順著鐘聲走去。

  侍衛甲悄聲問:「天才濛濛亮,巧兒姑娘要往哪裡去?」

  侍衛乙看了看她的背影,「瞧這方向,應該是朝海會寺走。」

  「不要緊嗎?」

  侍衛乙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說:「王爺沒說不許巧兒姑娘出府,應該無妨吧!」

  侍衛甲還是有些擔心,「我看晚點王爺醒來,還是通報一下妥當些。」

  「也好。」

  方做完早課的方圓和尚一開寺門,就見到甯巧兒站在門外,微暗的天色襯出一身的寂寥。

  「外頭天寒,施主請進!」

  甯巧兒跟著走入大殿,接過方圓和尚遞來的香,恭敬禮拜殿前三佛。

  她跪在蒲團上,仰望方圓和尚慈善的眼,更覺慚愧。

  方圓和尚溫言問道:「施主可有心事?」

  「我——」甯巧兒抬起頭,嘴兒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犯的是亂倫醜事啊!

  眼尾餘光瞄到殿旁牆上貼著的告示——明年開春法會舉行剃度大典。

  悅來樓是來不及回去了,況且今生既與他無緣相守,不如常伴青燈,至少,從這兒能遙望著王府。只要遠遠地看著他、每天替他祈福就夠了。

  算算日子,那時孩子已經生下了。一個想法慢慢成形,甯巧兒合掌成十。

  「師父,弟子能暫且留在寺裡帶發修行,待明年法會一併參加剃度嗎?」

  「阿彌陀佛。」方圓和尚說,「施主如有不便,盡可安心住下,只是出家得有出家的因緣,你塵緣未了,請恕老衲無法答應。」

  「師父!」甯巧兒跪倒在他面前,「請圓弟子的心願,弟子已經無路可定了!」唯有真正剃度,才能對情心死、對他死心哪!

  方圓和尚慈藹一笑,「不走到底,哪裡知道真的無路可走呢?」他合掌,「阿彌陀佛,施主請三思。」

  甯巧兒淒淒惶惶望著方丈大師離去,心頭已經沒了頭緒,轉身跪在佛前。

  菩薩,請渡渡弟子吧!

  苦,由心口沁出;淚,從頰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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