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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呂盈盈先是一愣,接著掩嘴輕笑,「姐姐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有什麼是她該知道,卻又愚蠢得不知道的呢?

  呂盈盈見她仍在冥思,催促道:「姐姐快走吧,姑媽在等著呢!」

  裘紗淩緩緩的跟在她身後,心裡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姑媽,姐姐來了。」

  「嗯,你先退下吧!」

  裘紗淩一踏進廂房就看見婆婆端坐左側,正位及左右兩側都坐著幾位老者,氣氛嚴肅得教人透不過氣來。她心中微微不安,還是硬著頭皮移步向前。

  「媳婦給婆婆請安。」

  「嗯,」杜夫人依舊不冷不熱的回應,「坐在主位上的是大叔祖。」

  裘紗淩身形一點,「紗淩見過叔祖。」接著是二叔祖、三叔祖、伯父、叔父……她一一行禮,卻暗自納悶,婆婆要她來見這些長輩有何用意?

  倘若在以前,絕對不會想那麼多,現在,她卻不得不深思起每個人話中藏著的真實意義——在女人國沒有這套虛與委蛇哪!

  「我們就坐在面前,她依然視若無睹的發呆,好沒禮教!」叔父眉眼一瞪,說道。

  裘紗淩一驚,趕忙道歉:「紗淩失禮,還請叔父見諒。」

  學究樣的二叔祖搖頭皺眉,「立沒立相、神遊太虛,真是成何體統!」

  裘紗淩一愣,立沒立相?還該怎麼站呢?有著動輒得咎的惶然,遂低下頭不語。

  「怎麼?在心裡暗罵我們這些食古不化的老頭?」叔父涼諷。

  「不!紗淩不敢,紗淩只是——」

  還來不及解釋,伯父開口打斷她的話:「畢竟是化外女子,不像咱們杜家乃學問家族、書香傳家,少薰陶了些文化,氣質也就大大的差了。」

  這是直接的批評!裘紗淩想反駁,嘴皮子掀了掀,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難道她默認了他的嘲諷,還是這些日子已經把她磨成必須敬老尊上的傳統媳婦兒?

  然而他們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停止批評。

  三叔祖譴責的目光掃過她,說:「有如此桀驁難馴的媳婦,你辛苦了。」聆聽長輩告誡仍然挺腰直立、沒有半點省悟模樣!

  杜夫人沒有看她一眼,「謝謝三叔關心,她年紀尚輕,還請各位長輩多加管教。說來慚愧,這原是府中小事,卻驚動大家撥冗前來,素娘深深自責。」

  裘紗淩詫異的望著婆婆,是她請這些長輩來「管教她」的!?

  她的心冷了、涼了、寒了,她以為只是跟婆婆話不投機,卻沒想到在她心裡,自己竟是如此失敗的媳婦;更沒想到的是,她會大費周章的找人來修理自己。

  她不是不能說理的人哪,婆婆有意見何不當面跟她說?竟要擺出這教人難堪的陣仗?

  沉入冰窖裡的心還有餘溫,卻在越來越不留情面的指責中,悲哀的停止跳動……

  「禦莆官居一品,是趄遷的棟樑之材,怎不知道娶妻娶德呢?」

  她無德嗎?如果以他們的眼光來看,或許吧!女人國的人不受迂腐的女誡局限的!

  裘紗淩面無表情的站著,不為自己辯解——在主觀的認定中,她無話可說,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逃離這窘人的場面,她連拂袖而去都不敢哪!

  不敢!?裘紗淩也有不敢的時候?那個率性的自己到哪裡去了?如果她套上了世俗的枷鎖,又為何惹來這毫不留情的批判?

  「她識字嗎?」三叔祖問杜夫人。

  「識得一些。」杜夫人含糊回答。基本上她對這媳婦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既然識字怎麼不懂敬奉翁姑、恭敬丈夫呢?」

  他們是存心叫她受窘的吧!她明明站在面前,卻視若無睹的談論著她。

  裘紗淩站在廳堂中間,前方左右的長輩們繼續口沫橫飛的指著、罵著。

  不想聽、不想聽的啊!然而,還是聽進去了,就像想轉頭離去,卻抬不起生根的腳一般,她只能無助地站著,忍受有生以來最傷人的批判。

  「德行上有了缺失還可挽救,這無子就麻煩了……」大叔祖最後下了總結:「趁著禦莆年輕,該趁早給他納門妾了。」

  「其實素娘心裡已有了人選,盈盈是禦莆的表妹,品德容貌兼備;只是呂家總是書香門第,讓盈盈屈居妾室恐有不妥……」

  這就是婆婆打的主意!?裘紗淩恍然明白,說穿了,他們只是先挫挫她的銳氣,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迫她答應盈盈進門,不是嗎?

  婆婆為了遂自己的私心,竟不惜剝奪她僅有的尊嚴!

  「這種事長輩作主便得了,禦莆位居宰相,就是再娶個同妻也無不妥。趁今天宗族裡的長輩們都在,咱們順道把日子看一看吧!」伯父意有所指的瞟裘紗淩一眼,「總不能禦莆官做得大,我們卻連杯喜酒都喝不到吧!」

  「大伯言重了!年輕人不懂事,沒個規矩,這回一定讓您盡興。」杜夫人暗諷裘紗淩沒有經過明媒正娶進門。

  她淡淡的瞄向裘紗淩,「你可有意見?」這話是客套詢問,表示她是個周全的婆婆。諒她也不敢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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