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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曾翻過她的履歷,上面只填了姓名、出生年月日和電話、地址,家庭狀況是一片空白,經歷也可能是虛構的,再加上她沒有朋友,所以她的一切都神秘得令人好奇不已。

  他想或者有人真心想與她交朋友,但她實在太難以親近,不論對誰一概有禮而疏遠,連這直屬上司也不例外。他幾次試圖改變,偏偏她總無動於衷,公事公辦又完美得令人無從挑剔。

  但今天她會遲到實在兒反常了;他非常篤定外頭那群人皆有同感,且已不斷發出各種揣測了。

  林潔霜因上司溫柔的問候愣了愣,繼而艱澀地在腦中榨「理由」——「我……我……睡過頭了。」

  「哦?」司徒黑魘反睜大眼。「這太不像你會犯的錯誤。」

  之所以會對她惺惺相惜,是認定他們約莫屬同一種人;只有在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時才會敞開心胸,暫拋那副令人生懼的冷面孔。

  「我……我……不小心喝了杯紅酒,而……我從不知道我不會喝。」林潔霜坦承。沒法子,她不會說謊,只好從實說明。

  老天!她在結巴。

  有了這項新發現,司徒黑魘意外地想大笑;倏地,他又有了另一項發現——「潔霜,你抬起頭來。」他不知不覺喚出她的名字來。

  她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霍地抬頭,卻被上司那雙銳眸給牢牢定住——司徒黑魘瞧得出神。

  他的另一項發現——今天的她特別美,在卸下呆板的黑框眼鏡和放下老氣的髮髻後。

  林潔霜被上司瞧得渾身不對勁,接著,她恍然意識到哪裡不對了。

  除了衣服和昨天一樣外,她因匆忙出門而忘了盤頭髮,也忘記戴上她那副平光眼鏡——噢!天!這果然不像她會犯的錯,而她竟然犯了,不可原諒!

  道了歉,林潔霜奪門而出,在包包內捉出那副眼鏡戴好,而頭髮只有放任它一天。大略整理好自己,她才又重新進去總經理室。

  司徒黑魘始料未及地見她又戴回眼鏡,不由大皺其眉道:「為什麼?你根本沒必要戴眼鏡,不是嗎?況且,不戴也比較漂亮。」

  說著,他起身走近她,伸手替她摘去——「不要!」她低叫閃過。

  司徒黑魘愕然,收回手,饒富興味地問:「什麼原因讓你必須做出這種多餘的保護色?」用這種輕鬆的語氣是怕令她感到嚴肅而更不願說明。不知為何,他很想瞭解她。

  「總經理,您多心了,根本沒什麼原因,只是我很喜歡這副眼鏡罷了。」

  「是嗎?」司徒黑魘挑挑眉。「每個女人莫不費盡心思打扮自己,只求能讓自己更年輕、更動人,我從沒見過刻意裝老的女人。」

  「那我就是那個例外。每個人價值觀不同、看重的東西也不同,外表對我而言,它就只是一個軀殼,借住個幾十午後便得丟棄——如此而已。」

  「將身體比喻為軀體,我還是頭一回聽過。那麼,你的靈魂呢?」

  「什麼?」她不懂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想必你一定不怎麼喜歡自己的身體,才會這麼沒感情地說它。由此可見,你大概常讓自己的靈魂出遊,現在它在嗎?」

  「如果它不在,我又怎會在此與您談話?」

  「說得也是。」司徒黑魘笑笑,而後語重心長地道:「潔霜,其實對這世界而言,我們每個人都只是過客,幾十年的時間並不長呀;既然如此,何不用這身體好好去感受何謂快樂?不論曾經發生過什麼,這身體這輩子只能是你的,愛護它讓它美好或放縱它害它殘破不堪,都操之在你的手。」

  她不相信有人能如此敏銳,可她也討厭這種敏銳,尤其對方所剖析的對象是自己時。

  「對不起,假如總經理您說完了,那我回去工作了。」語畢,她幾乎是逃出去的。

  沒有人可以碰觸她的隱私,沒有人!

  吃完早餐,又在前院忙完那些花花草草後,已約莫十點光景。司徒黃魅正準備幫司徒赤魁送資料到公司去,便恰巧接到他的電話,他說要回家拿,司徒黃魅回答要幫他送去。

  春天的腳步漸離,而夏天慢慢逼近,炙人的陽光當空籠置大地,灼得人幾乎透不過氣。

  一般在空調室內工作的人還無妨,而那些在工地做苦工的人怎受得了?愈到仲夏,怕是會給曬掉幾層皮吧。

  伸手將車上冷氣開至最強,不期然地,他竟瞥見了昨天被揉成一團隨手丟棄的那封信;趁一個停紅燈的空檔,他拾起它,心情複雜。

  如果不是因為它,他不可能與林潔霜相遇——這個時候想起這之間的關聯,頗詭異的。

  隔了一天,他乍見這封信後想尋其人的衝動已減緩許多,或許是因為心神早已分散開了,又或者他明白了大海撈針終究太難。

  所以此刻看它,它只是一封來自某位讀者不太善意的信件罷了。坦白說,他現在的腦子全裝滿了那叫林潔霜的女子。

  真奇怪,不是嗎?

  人與人之間,竟也有此莫名際遇。

  將軍停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司徒黃魅搭電梯直達司徒赤魁的公室,但裡頭沒人。

  怪了?他不是說了馬上到嗎?大哥為何沒等他又不見人影?連秘書也不在,上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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